生辰宴設在蓬萊殿,曆來隻有嫡皇子七歲生辰之時才能在蓬萊殿設宴,驚魄七歲之時也是皇家在此與臣子同慶。
大秦建朝一甲子,驚羽是唯一一個同皇子一般盛大慶祝七歲生辰的公主,也是第一位在蓬萊殿辦生辰宴的公主。
皇家幾十年來唯一的龍鳳雙胎,又都是那般的驚才天縱,今日這場生辰宴,注定是極盡奢華隆重之事。
今日的生辰宴,受邀的除了皇親國戚之外,還有一部分臣子,多為三品左右皇帝信任的在任朝臣,還有一部分公侯。
一般來說,除非與皇家沾親帶故,太子以外的皇子生辰是不用朝臣參加的,更不用說公主的生辰了。
但是今日情況特殊,天子相邀,以示看重,受邀的人自然也不可能不去。
換句話說,這場生辰宴的主角雖然是驚風驚羽,但是對于受邀的朝臣來說,這場生辰宴也是變相的皇帝發出的信号,意在前朝。
畢竟,天家無私事。
而且,皇宮畢竟是大秦中心,尋常除了除夕上元和中秋之外的宴會多在正午開宴,這樣的話不會耽誤到晚上正常宮門落鎖的時辰。
隻有一些特殊場合才會選擇在皇宮中辦夜宴,畢竟夜宴需要的防衛比午宴嚴格多了,所以舉辦夜宴也說明了皇室的重視程度。
皇後自從知道受邀名單後就知道這場宴會注定不可能隻是驚風驚羽的生辰了。
執掌後宮多年,她也知道後宮和前朝息息相關,哪怕皇帝本身并不願意後宮和前朝糾纏在一起,但是驚風畢竟是皇子,将來要入仕做事輔佐皇室,同她這後宮婦人并不一樣。
如果此次隻是驚羽過生辰,哪怕皇帝再是疼寵這個長女,他也是絕對不會邀請朝臣的。
這場邀請了朝臣的生辰宴,一方面是皇帝示下以親近,另一方面,也是皇帝要示驚風于人前。
他唯二的兩個嫡子,大秦文武百官本就是要臣服和輔佐的。
内務府和禮部的人午膳時分過後就來了,隻是當時驚風驚羽還在午歇,反正不趕時間,皇後就讓他們先等着了。
夏日晝長夜短,哪怕那兩個家夥精力充沛,也架不過這麼長的一天日頭,也是因為皇後的強制要求,所以他們兩個每日中午總是要歇上那麼半個時辰左右。
今日他們兩個因為生辰格外興奮,但是皇後想到晚上的宴會必然會格外漫長,所以還是架着他們兩個回床上去睡覺了。
他們本來也是睡不着的,但是皇後讓人蒙了窗戶,點了燭火,坐在床邊給他們兩個讀了會兒書,慢慢的這兩人也鬧騰不動了,緩緩閉上了眼睛。
等到他們兩個睡醒,洗漱過後,内務府的人這才過來,和昭和宮的宮人一起,給他們兩個穿衣裝扮。
今日場合正式,這個裝扮的過程注定格外的漫長。
皇後自己也需要盛裝出席,所以沒有辦法一直看着他們,怕他們不老實鬧出什麼事情來,皇後專門讓芳洲過去盯着,還特别囑咐了朝雲陵雲,必要時候可以武力鎮壓。
皇後到底是被他們從小到大的調皮弄出了點條件反射,總以為他們時不時的就要鬧出點事情來。
隻是他們到底已經慢慢長大了,天家的孩子本來就比尋常人家的孩子要早熟一點,哪怕他們并不像其他皇子公主一樣需要努力争取父皇母後的寵愛,但是身處其中,他們也早就意識到了自己同尋常孩子的不同。
哪怕他們天性仍然活潑,但是他們也已經慢慢意識到了自己身份的不同,也慢慢的知道了,皇家的有些場合,不允許他們肆意妄為。
更被深深植于他們心中的是一種信念,是他們出生皇家,是天潢貴胄四字都無法完全形容的高貴身份,他們享受着皇家帶來的一切,便也要承擔起皇家應當肩負的責任。
皇家的孩子都早熟,宮牆深深之處,沒有一個人是心思真正單純無辜的。
隻是宮牆裡面的算計與謀劃到底還是隐藏在地底下,有時候驚風驚羽能夠隐約感覺到,比如說不小心聽到母後與宮人的私話,但是到底他們年歲尚小,說明白也不完全明白,說不明白,但是種子已然是種了下去,這也是每一個皇室孩子成長的必經過程。
這也是為什麼大秦皇子一定要在七歲心智漸漸開始成熟之際出宮生活的另一個原因。
後宮到底不是尋常地方,聖人說,讀萬卷書行萬卷路,皇子身份高貴,行不了那萬裡路,但是總是要在一個更加廣闊的地方成長,眼界才能放的深遠。
驚風驚羽今日需要穿正式的禮服,雖然比不上祭祀時候那般莊重,但是比起他們兩個平日裡穿的衣服起來定然也是繁複許多。
哪怕他們已經慢慢習慣這種正式場合需要穿戴的衣服,但是靠他們兩個自己肯定也是穿不上搞不定的。
不過以他們的身份,這種事情本來也就不需要他們親自動手。
皇後遣了芳洲親自過來盯着他們穿戴,不過芳洲是皇後身邊僅次于漢女的宮女,一般情況下也是不需要她親自動手伺候人的。
驚分驚羽小時候身邊的宮人都是不長久的,他們閑不住,每鬧出一次事情來,皇後舍不得罰他們,便要整治一下他們身邊的宮人,五歲之前他們都是剛認清楚身邊伺候的人皇後就又給他們換了一波。
不過後來他們慢慢長大,皇後也考慮到了他們身邊沒有自己的人不行。
朝雲陵雲雖然一直都在,但是畢竟主要任務是保護驚分驚羽的生命安全而不是貼身伺候,所以這才仔仔細細的挑了一批宮人放到他們身邊。
這次是做長久打算的,所以哪怕之後驚風驚羽還是有時候會犯錯,但是需要處罰宮人的時候皇後也沒有之前那麼決絕,基本上都是罰一下之後就讓他們重新回去伺候驚風驚羽。
所以現在驚風驚羽身邊也都有固定伺候的宮人。
他們倆慢慢長大,李氏孫氏這種乳母貼身跟着他們的時候也少了許多,如今隻有特殊的時候她們才會跟着驚風驚羽,一般時候都是留在昭和宮裡的。
驚風是皇子,除卻普通伺候的人并一個一等宮女負責飲食起居,皇後給他找了個叫姓丁的十三歲的小太監。
這種太監不出意外的話是要跟着皇子一輩子的,皇後整整花了一個月才挑出個這麼個人來,家世清白,跟後宮誅方勢力也沒有什麼牽扯。
驚風看着也挺喜歡這個小太監的,親自給他賜了名字,沒奪了他本來的姓,賜了個計字做名,聽着也像那麼回事了。
至于驚羽那邊,雖然驚風驚羽性格相近,但是皇後知道驚羽是要比驚風脾性更倔強古怪一點的。
驚羽不喜歡太監近身伺候,從小都是這樣,其他事情還好,但是就是貼身伺候她穿衣洗漱之類的事情不行,皇後也不強求。
不過還是有備無患的給她安排了一個陳姓的小太監,家中排行老四,剛開始進宮的時候就叫陳四,皇後嫌這個名兒不吉利,讓驚羽給他改個名兒。
不過驚羽對他沒有什麼特殊的觀感,也想不出什麼,就讓皇後來了,于是皇後就取了個侍字,還是留了他的姓。
這個小太監年紀大一些,不比丁計是要跟着驚風出宮伺候的,不出意外是要一直待在宮中直到驚羽出宮另住的。
驚風出宮之後也會有另外的侍衛伴讀,丁計主要的任務還是伺候驚風,是要做驚風身邊的第一人的。
但是陳侍需要在宮中給公主做事,沒點腦子能力不行,年紀太小就不太合适了,所以陳侍今年十五歲,已經是個半大少年模樣了。
除了陳侍,驚羽的身邊也有另外一個一等宮女,這個宮女驚羽倒是還挺喜歡,親自選了個名兒,叫小蠻,全然負責她所有的飲食起居及其他事宜。
這個宮女也是皇後親手挑的。
驚風驚羽如今年歲還小,按理來說身邊照顧的人歲數也不好太大,但是皇宮不同于别地,太過年幼的人護不住主子,所以小蠻如今也有十三四歲了。
芳洲先去看的驚風,丁計已經帶着人在給驚風換衣了。
驚風是皇子,太監伺候他比宮女來的順手,芳洲看了看,一切都正常的很,就留了人在這邊看着,自己去驚羽那邊了。
驚羽那邊也是正常在梳洗打扮,今日場合正式,哪怕是驚羽也得收着點性子,免了平白要挨母後的挂落。
她的衣服倒是已經換好了,小蠻正帶着人給她梳發髻戴首飾。
陳侍和小蠻也跟着驚羽有兩年了,公主年紀雖小,但是主意一直都很堅定,他們慢慢也摸清楚了應該怎麼伺候。
知道公主不喜太監近身伺候,所以陳侍就很少進公主寝屋内間,芳洲到的時候,正看着他帶了另外幾個小太監在門口守着。
見到芳洲來,陳侍立馬上前:“見過芳洲姑姑,姑姑是來看公主的嗎?”
陳侍生的機靈,也有主意,皇後娘娘親手給公主挑的人,芳洲自然也不會落人臉色,點點頭:“娘娘讓我來問問公主準備的怎麼樣了?”
“公主正在妝發,再有小半個時辰應該就結束了,姑姑是在這兒等會兒還是進去同公主說說話?”
芳洲是皇後特意派去盯着他們别出什麼幺蛾子的,自然是要進内間了。
陳侍了解公主的脾性,不喜他貼身伺候,所以将人送進去了之後就迅速的退了出去,繼續在門口守着。
大半個時辰後,昭和宮母子三人都已經準備妥當,軟轎已經在宮門口等着了。
皇後一人坐在最前面的轎子上,男女七歲分席,今日驚風驚羽七歲生辰,往日都是共享一個軟轎的他們今日一前一後坐了兩頂轎子。
随侍的宮人走在軟轎兩側,一行人順利出發,于酉時初準時到達蓬萊殿。
夏日天長,此時太陽仍然晴好。
蓬萊殿除非冬日,終年有時令花草,白玉蘭開了一樹,潔白絢麗,伴随着被空氣稀釋過後的栀子花香,十分的美好。
尋常百姓家宴飲也都是客随主便,皇家宴會更是如此,皇後同驚風驚羽到的時候,蓬萊殿賓客大部分已然到齊。
皇帝午膳過後去昭和宮看過驚風驚羽一次,說了會兒話就離開了,沒有同他們母子三人一起從昭和宮出發去蓬萊殿,此時也還沒有到。
驚魄早上去看過驚風驚羽,不過午膳之前就離開了,此時早就到了蓬萊殿。
作為大秦儲君,在皇帝不在的情況下,他就是大秦的主人,自然是有威嚴在這裡鎮場子的。
皇後今日也是盛裝打扮,隻是主體色調偏淡,同驚風驚羽身上主要的金黃之色不同,畢竟今日是他們倆的大日子。
太監一聲唱名,皇後走在前方,身後半步跟着驚風驚羽,一幹宮人落後三步,緩緩走進了蓬萊殿。
皇子生辰乃是大事,皇帝為示恩寵,今日請了一些朝臣,外加本就應該在此的皇室成員,此時殿裡人落座的七七八八。
皇後同驚風驚羽身份高貴,但是五品以上朝臣可以不必向皇帝以外的任何人行跪拜之禮,所以此時殿中成員迎皇後同驚風驚羽的禮節多為彎腰或拱手。
驚風驚羽今日可謂盛裝出席。
皇子公主黃金色正服,配以同色系配飾,身姿端正如青竹,一路走來姿态端莊,神色自若,盡管年歲尚小,但是已然可以看出風采斐然,有十足風儀。
他們行在皇後兩側,仍是稚齡,看那兩張十分相似的臉,仿佛如同觀音座下兩位童子,但是舉手投足,已然可見皇室風範,威儀自現。
在座所有人看到他們的時候心中都有一些震撼。
所有人都知道皇後有一對得天獨寵的龍鳳雙胎,奇才天縱,身份高貴。
但是皇室一向神秘,哪怕是朝臣也不一定能有後宮多少消息,皇後更是将兒女保護的天衣無縫,旁人探聽不到多少消息。
便是稍微邊緣一點的皇室中人,見到驚風驚羽的次數也不會太多,更何況這些朝臣。
對于大多數今日來參宴的賓客來說,見到驚風驚羽的場合大體應該都是在一年一度的除夕宮宴上。
孩童尚小,不說一天一個樣,三個月不見,便會有挺大的變化,更何況除夕宮宴主角永遠都不會是驚風驚羽。
所以在一些人看來,仿佛就是突然之間,大秦帝國的四皇子和大公主,就已經成長成這般風儀。
兼之最近驚風驚羽聲名鵲起,驚風即将出宮入皇子府,皇後不再将他的消息藏着捏着,九分的才能被誇出十二分去。
她的驚風嫡系出身,本就可以高調,不需要同那些嫔妃之子般,便是有才能也需要低調。
而驚羽最近成名的便是那篇在弘文館和翰林院掀起軒然大波的《君民論》。
哪怕是最是清貴清高的翰林諸士,向來信奉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也無法對這樣一篇文章做出完全負面的評價,最多也隻能針對文章的某些部分提出批評。
此時驚風驚羽在外人眼裡,已然成了才華能力極為出衆的皇子公主。
至于那兩個能在麒麟殿和昭和宮攪得宮殿翻天覆地宮人不得安甯的混世魔王,皇後是不會讓這樣有損驚風驚羽形象名聲的消息傳揚出去的。
母子三人落座,皇後吩咐諸君免禮。
帝王未至,不能正式成席,皇後便同今日來參宴的皇室女眷和朝廷命婦攀談。
驚風驚羽是今日主位,座次僅次于太子驚魄,他們的下首才坐着他們的兄長和弟妹。
他們兩個今日得了吩咐,無論如何要将這場宴會順順利利的給進行下去,所以也不敢鬧什麼幺蛾子,老老實實的拿着面前的東西吃喝。
驚魄看着他們難得如此老實,也猜到了母後估計也是給他們耳提面命了不短的功夫。
這兩個家夥如今慢慢長大,聽得懂大人的話了,教起來也就比小時候方便多了。
皇子七歲生辰要入太廟祭拜祖宗,哪怕驚風驚羽得皇帝恩寵,剛出生之時便得了名字和序齒,但是規矩總是要走的,尤其是此等大事。
隻是入宗祠之事一向需要講究良辰吉日,他們的生日雖然是極頂的好日子,但是欽天監算的入宗祠的時間卻是昨日。
所以昨日他們便已經正式入過太廟祭過祖宗,行過十分莊重的儀式,所以今日隻是尋常宴會而已,氣氛沒有那麼肅穆。
皇帝比他們隻晚了大概兩盞茶的時間,他來了,這宴便算是正式開了。
今日是驚風驚羽的生辰,皇帝寵愛他們兩個,所有人自然也看明了這個态度,盡管他們才七歲稚齡,但是收到的禮物,已經是尋常人家一輩子都企及不到的珍貴。
不同于其他皇子,尤其是公主,他們兩個是從小就有自己的私庫的。
皇後百年蕭家出身,哪怕當時她同皇帝的婚姻蕭家人内部十分不贊同,但是到底是同皇室的婚姻,蕭家也是實實切切的給皇後準備了十裡紅妝。
而且皇後本人本身聰慧機敏,不缺經營的智慧,哪怕娘家已然不在京城,她也從來沒缺過在外打點行動的銀子。
驚風驚羽生來得寵,哪怕他們自己窮的到現在為止身上仍然是除了首飾一個銅闆都沒有,但是從他們出生之日起得的無數賞賜禮物等等等等,皇後都是給他們登記造冊建了私庫的。
民間說父母在無私财,但是皇室本就不同。
尤其是皇子,七歲出宮之後在外學習生活,漸漸大了之後有自己的圈子,各項事情都需要銀錢打點,靠皇室那點例銀自然是不夠的。
至于公主,這完全就是皇後的私心了。
驚羽是皇後唯一的女兒,皇後隻想把好的東西都給她,皇帝再寵驚羽,她也到底隻是個公主,得不到皇子那般多的資源和關注。
不過顯然驚風驚羽現在對财富還是沒有什麼概念的,在宮中的時候永遠尋不到花錢的地方,他們出宮也隻會有一個目的地,就是秦王府,同在宮中也沒有什麼區别。
他們還是很喜歡拆禮物的過程的,隻不過皇後隻會選擇性的讓他們拆幾個親近之人送的禮物。
像那些朝臣命婦們送的禮物,皇後大多是讓宮人拆了之後直接登記造冊。
大部分都是些金銀寶玉之類的東西,驚風驚羽從小就見的多了,也不會有什麼興趣。
若是遇到什麼有趣的東西,宮人們報給皇後,皇後再決定要不要給驚風驚羽玩。
因為昨日已經将祭祀這般隆重的事情做完,所有今日整體生辰宴上的氣氛還算是輕松愉快,載歌載舞,吟詩作樂,作為主角的驚風驚羽則是被溜了個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