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身軀并不單薄,完全擋住了她眼前的視線。
她順勢擡頭,便撞入一道視線中。
深邃,毫不避諱的凝視,目光中帶着淡淡的戲谑,讓她感到極不自在。
她倉皇地挪開了視線,目光在空中飄忽,像夜色下的飄浮的彩色泡泡,一時找不到停留的地方。
“請我喝的?”瞧見她像小貓犯了錯般的神情,他散漫地揚着眉,吊兒郎當道。
沒等她反應過來,陸恒知向前伸手抽走沈星宜手裡的椰子水。
“你怎麼知道,我就喜歡喝這個。”說罷便笑着優哉遊哉地走向沙灘上,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
“诶!你怎麼還打劫呢!”沈星宜也顧不得多想,不由自主地就跟上去。
“付費吃瓜,懂?”陸恒知饒有趣味地看着旁邊剛落座的沈星宜。
相比剛剛通話時那般冷漠,此刻的他竟柔和了下來,像那彎藏在薄雲後的月亮,模糊了尖銳的輪廓,帶着一絲溫柔的光澤,就像包裹在糯米紙裡的糖果,看不清究竟是什麼味道。
語氣裡也有了些柔軟。
陸恒知看着眼前那雙圓眼瞬間瞪大了盯着他,在昏暗的夜色下,像很遠很遠的星子,眸中微弱地亮着光。
她心想,确實是聽到了些什麼,但她也沒打算故意偷聽。周圍那麼多人,不止她一個人聽見吧。
沈星宜一把搶回來,“我什麼都沒聽到!”
心虛且嘴硬。
陸恒知眼疾手快,眼神中浮現出一絲玩味,他迅速按住她試圖搶回椰子水的手,嘴角的笑意越發明顯,“學姐,這麼晚不回家?難道是來……”
還沒等他說完,沈星宜的嘴比腦子還快,“對對對,就是來找你的,找你一天了。”
她想,這樣順着他的話說,他總該滿意了吧。
“您好,不好意思,您的抹茶冰沙久等了。”服務員的到來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微妙氣氛。
“謝謝。”陸恒知松開了按在沈星宜手上的那隻手,轉而接過冰沙。
他再次看向她,表情好像沒什麼變化。
“你自己有,你還搶我的!”沈星宜看他那氣定神閑的表情,不由地沖他嘟囔着。
“這不是還你了嘛,學姐。”
沈星宜被他一口一個地“學姐”叫得怪不自在的。
空氣好像靜止了那麼2秒。
“剛剛聽到的,不許亂說。”那輕飄飄地聲音再次傳進沈星宜的耳朵裡。
“我才不會亂說。”沈星宜咬着吸管,小聲嘟囔。
“不是說......”陸恒知放下那杯抹茶冰沙,歪着頭緩緩靠近沈星宜的臉頰,頗有點玩味地半眯着看她,“什麼也沒聽到嗎?”
“......”
不遠處的海浪層層疊疊,前赴後繼地往沙灘上撲打。聲音那麼平靜舒适,遠處的燈塔孤獨地亮着柔和的黃色。
陸恒知忽如其來的靠近,她聽到自己的心開始撲通撲通地跳着,一下比一下快。
目光交織的那一瞬,有種莫名的氛圍融進了彼此的空氣裡,周圍的一切仿佛都虛化了。她好像聞到一股清涼的抹茶混雜着薄荷的香氣。
兩人的距離不過寥寥幾厘米,有點太近了。
“不是都答應了你了,不會亂說的嘛。”沈星宜的身體稍稍往後躲,避開了他的眼神,聲音逐漸低得快聽不見了。
昏暗的夜色下,他看不見她那早已泛紅的臉頰,隻見她往後縮起來地樣子,乖巧地像一隻小白貓,忍不住想繼續逗她。
“那用什麼保證你不會說呢?學姐。”他故意放緩語調。
沈星宜猛吸了幾口手中的椰子水,再“啪”地一下将它放在桌子上。她猛地端坐起來,舉起右手,把無名指,中指和食指并在一起,“我發誓!我絕不說今天聽到的關于你的任何事情,否則摔斷……”
還未說完,一隻溫熱的手掌附在她的唇上,緊貼着她的肌膚,“别說了。”他的語氣似乎多了份平靜,“我不信這些。”
他的眼神很認真。
沈星宜有點愣住了,才認識沒幾天的男生,剛剛……竟把他的手貼在她的唇上。
他們好像也沒那麼熟吧。
那齒間呼出來的溫熱濕潤氣息,在兩片柔軟之間缱绻。
頃刻,他好像意識到什麼似的,便挪開了手。
沈星宜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隻得倉促地轉移話題,“你怎麼這麼晚自己一個人在海邊?”
“這不是顯而易見?”他反問她,嘴角帶着若有若無的笑意。
“……”
“你是不是對誰都這樣?”沈星宜看着遠處那暖黃色的燈塔,突如其來地問了一句。
“嗯?這樣是哪樣?”陸恒知眉毛輕挑。
“嗯……”沈星宜又吸了一口椰子水,努力地想一個貼切的詞,然後慢吞吞地開口說道,“海王?魚王?撩王?”
陸恒知“噗嗤”一聲笑出來,輕聲道:“你又知道?”
果然。
她想到第一次遇見他的那個夜晚。在學校的大禮堂外,撞見女孩正跟他表白,沒想到自己卻被當了工具人。随意地拒絕别人,随意地拉起一個不相熟的女生的手,随意地就答應載她回家。
這一切荒誕而又令人無法言說。
沈星宜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海,開始聯想起今天下午在學校舞社聽到的绯聞和黎萱跟她提到的那些碎語,忽然她笃定了一個念頭:陸恒知絕對是個渣男。
男人,都是套路啊。
她獨自暗暗慶幸着:幸好,他還不知道我的名字。
“男人,我回家了,咱們就此别過。”沈星宜咣當地站起身來。
陸恒知:“……”
沒想到他一臉從容地說,“你沒有發現自己丢了什麼東西嗎?”而後是缱绻而來低啞的嗓音,“女人?”
那兩個字尾音綿長,頗有些玩味。
沈星宜定在原地,眉毛微微皺起來,疑惑道:“什麼……什麼東西?”
她頓然想起,下午王奕琳幫她把書包鍊拉起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