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啦,反正她原本從江上流下來時就應該死去,但偏偏多活了12年,已經夠啦。
雖然這樣想着,但是對死亡的本能恐懼根本克制不住。
到了湖邊,機器人一松手,安禾腿軟得直接跪了下來。她右手抓着左手,指甲硬生生的嵌進肉裡。她呼吸幾乎要停掉了。
湖面,亮起一點閃光,波瀾漸起,水波蕩向安禾所在的湖邊。安禾閉上了眼睛,強行屏蔽五感,她祈求,如果她的命運是要被不知名的怪物吃掉,她希望她能瞬間死掉,她怕疼。
許久,都沒有任何動靜發生。安禾保持着跪坐姿勢太久,腿有些麻了,腰挺直得也有些僵疼。
安禾小心翼翼的睜開眼,湖泊,還是那個湖泊,突然餘光掃過一道陰影,她渾身打了個激靈,下意識的捂住嘴不讓驚叫聲發出。
看清是什麼後,她連忙撲了過去。
那道黑影是塔房裡的少年。
安禾沒說什麼害怕的話,她隻是緊緊的抱着少年,試圖從他身上得到自己居然沒事的真實感。
“你、你怎麼在這啊?”安禾顫着聲問道。
少年垂眼注視着她,“我一直都在這裡。”
“真的嗎?不騙我?”
“嗯。”
安禾放心了。一般來說王不見王,如果少年一直在這,那他就是養母所忌憚的養在地下湖泊裡的怪物。雖然是怪物,可是現在沒有傷害她,也沒有任何要傷害她的傾向,即便是怪物也沒有任何的關系。
安靜了許久。安禾困了,巨大的害怕恐慌消耗了她大量的能量。她暫時還不想從洞穴裡出去,養母肯定在外面守株待兔,除了少年,實驗室其他具有自己獨立活動空間的怪物們都非常的兇殘,她離開少年後,下一個怪物可就沒有少年那麼好說話了。
安禾不說話,少年卻說話了,“你想出去玩嗎?”
安禾條件反射的回道:“好啊好啊。”剛一說完,安禾臉就白了。平常她同學叫她出去玩,她從不會拒絕,回答好都已經成為習慣性反應了。
少年沒給她反悔的時間,拉着她起身了。起身那一瞬間,安禾重心瞬間往下落,她眼前直接一黑。少年迅速的一把拉住她,扯進懷裡。等安禾緩過來後,就拉着安禾向外走去。
明明他在這裡來去自如,卻偏偏以一種被困的姿态待在這個地下湖泊中。
他的本體是什麼?是什麼樣的水生生物?安禾好奇,但她不敢問。
……
安禾知道少年的本體是什麼了,是章魚。
他的衣擺下鑽出了幾條紫藍色的觸手,直接向逃跑的養母飛去,迅速的将養母捆縛住。
“安安。”
聽到少年叫她,這是少年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她明明記得她并沒有說過她的名字。她身體抖了一下,立馬走到少年的身邊。
“怎麼了?”
“給她喂你的血,此後,她就能聽你的話了。”
安禾乖乖照做,沒有問為什麼。她想少年應該是知道她有超強的五感,以及她可以操控自己身上的每一分血肉。
她腦海中靈光一閃,“我是不是可以無限複生啊?”
“安安,你不會死。”
隻要世界上存留一塊安禾的血肉,她就不會死。
現在養父、養母都受她的控制了,現在地下實驗室的一切都該結束了。
安安的一粒殺已經研發好了。所謂一粒殺就是,一顆就能奪去性命。
地下實驗室有很多實驗體。
安禾一個一個的詢問過去。
有意識有理智的都還能和安禾交談,他們即便身體已經變成了畸形,可還算是個人。安禾問他們是想活下去,還是想結束一切。活下去後,有想去的地方嗎?
這個過程并不順利,有些人雖然能夠溝通,但是情緒很激動。在實驗室不知年月,經曆非人類的改造,沒有所謂的人格,可是現在有一個人願意聽他們說話,甚至要将他們放出去,原本麻木幹涸的内心又湧現出了無邊無際的怨恨、憤怒,他們向安禾說出最惡毒的話語,把安禾當做造成他們悲劇的罪魁禍首——最後安靜。
安禾隻是傾聽。選擇活下去的人,安禾會安排最好的醫生去治療他們的身體,給他們天價補償金;選擇死亡的人,安禾則會給他們一粒殺,會把天價補償金給他們的家人。
安禾拿了兩瓶一粒殺,一瓶一粒殺中有120顆,如今手心裡還剩下2粒。安禾手心裡早已濕漉漉。
有很多很多人選擇活下去,他們說想回去見見自己的家人,但是他們也要一粒殺。軀體太爛了,沒必要再苟延殘喘,在實驗室裡堅持的活着,就想再見一見自己的家人,見一見愛人。人生嘛,走一遭,終途都是死亡,隻是舍不得愛過的人,和愛自己的人。
安禾還是給他們找了醫療團隊,他們生理上、心理上都需要很長時間的治愈。安禾希望他們見過自己的家人或愛人後,會選擇活下去。隻要活着,就會有許多可能,會有奇迹産生。
養父母很有錢,他們的永生實驗做了差不多有兩百年,财富積累得令人瞠目。可氣可歎,兩百年,惡魔活了兩百年。
實驗室裡還有一些已經沒了意識,但還活着的實驗體。比如研究生,一半的腦子被挖去了,活在營養液中,無時無刻都接受着電流刺激腦部。
鐘擎說,他很優秀,是他兩百年來見過的最聰明的學生,他太喜歡他的大腦了,可是大腦取出來後,他就死了——所以養父讓研究生以這種方式活着。
安禾敲了敲營養艙的玻璃,“你好啊,哥哥。”
說完,一滴淚水落了下來,砸在玻璃上迅速的碎了,模糊了研究生的面容。安禾剛才和好多人說了話,好多好多,過得很苦的人。她想能做點什麼,就做點什麼。現在還有幾個是像研究生一樣無意識的實驗體。
“哥哥……”
安禾突然想到一點,她能掌控自己的每一分血肉,那如果将她的血肉與研究生的血肉混合,那研究生豈不是就能恢複正常?這一瞬間的想法,立馬又被安禾自己給否決,研究生缺的是大腦。大腦很精密,不是普通的血肉能彌補的。
可是,安禾不會死。挖出大腦,也不會死。
這個方案可行的!
安禾說幹就幹,她打開營養艙的玻璃蓋,随後她直接坐到地闆上,閉上眼睛去感受身體各個部位。
她試圖把頭皮剝開時,少年的手按住了她的頭。少年去殺了實驗室中其他幾個很危險的實驗體,他們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算是養父弄得比較接近神體的幾個成功實驗品,不過,沒有所謂的神性,他們隻有純粹的獸性。
“安安,你要做什麼。”
安禾睜開眼,把自己心中的打算和他說了一聲。
“安安,你的血肉替換不成他人的血肉。”
“我要怎麼做?”
安禾是問,這些無意識的人,她能為他們做什麼?當代的醫療水平根本無法将他們救治,她也救不了他們。
“安安很想救他們嗎?”
“我沒有資格放棄他們的生命。”
她看見了這一切,她就不能當做沒有發生而把他們抛棄在這裡;或者擅自幫他們選擇死亡。有一分她能做的地方,她便做一分。如果沒有她做的,那便沒有吧,她也不多想。
“我明白了。安安真是個善良的孩子。”
少年在安禾面前單膝蹲下。
他身上有一股淺淡的海鹽的氣息。
那雙黑色的眼睛,平靜甯和。他靜靜的看着安禾,慢慢的彎起眼睛,模仿着安禾笑了起來。
安禾怔怔的看着他。
他擡起手,覆蓋在安禾的眼睛上。
“安安,睡吧。你醒了,他們就醒了。”
——————留白——————
關于研究生他在實驗室的工作,他主要負責畸形區:
1.負責畸形們的一日三餐
2.每日記錄畸形們的身體數據
3.每月一次清理畸形們的居住環境
4.輔助鐘教授研發藥物和活體解剖
關于畸形,他們喪失了言語功能,外貌也沒有一點能反映他們是人類。
研究生知道他協助了罪惡嗎?先被蒙在鼓裡,後來察覺,掙紮了一段時間,決定遵從自己的良心——有舉報,不了了之,他也變成了怪物。
——————留白——————
關于少年和小章魚。
少年:“不要亂跑。這棟城堡裡有個愛拿斧頭剁觸手的怪人。”
小章魚:“啵?”
少年:“真的。”
小章魚:“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