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裡隻剩下裴府幾人和鹿绾,她環顧四周卻不見把自己捆住的紅衣女子。
“鹿姑娘,讓你受驚了。”裴甯鶴摘去鹿绾口中的白布團,少女眼眶微紅,一雙黝黑的杏眼盈着淚光,像隻受驚的小鹿,幾縷發絲弄散了,落到頸側,小巧的唇瓣此刻變得充血殷紅。
他不由得看呆了,喉頭微動,算上剛才那會兒,這是他第二次這麼近距離地看到女子的唇,如胭脂般好看,而且,看起來似乎很軟……
“裴公子挺身而出,我無以為報,以後若有用得上的地方,盡管來淩華派疏雲峰找我!”
裴甯鶴慌忙别過頭去,低垂着眼睫,道:“此事因我而起,鹿姑娘不怨我便好。”
“鶴兒,該回去喝藥了。”老夫人握住裴甯鶴的手,帶着裴府的一行人朝門外的馬車去。
“那我呢?來個人幫我解開繩子啊!”
裴甯鶴瞥到門口的一襲紅衣,謙和有禮道:“邬靖大人,可否替鹿姑娘松綁?”
邬靖大步跨過門檻,将鹿绾像拎小雞仔一樣拎出來,“俠女姐姐,你也太不給我面子了吧。”鹿绾咂咂嘴表示。
“剛才的堂審我都聽到了,她确實對你做了不該做之事,你不願意讓她入獄,我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若是你們真有婚約在身,那我無話可說。”
“若是沒有,你裴甯鶴将會在南陽城永無翻身之日,所以我打算把她交給你裴府,如何處置,你們自行定奪。”
“來人,把她裝進馬車!”裴老爺喊到。
“是!老爺!”
“父親!”裴甯鶴心下一緊再度栽倒,被幾人簇擁着。
“快把少爺扶進去!快回府呀!”衆人忙成一團,扶少爺的扶少爺,擡鹿绾的擡鹿绾。
“你們這是幹嘛呀!強搶民女!”鹿绾一路破口大罵,馬車吱呀呀滾動,不緊不慢地行駛到裴府門口停下。
“你叫鹿绾,是從淩華仙山來的?”裴老爺抿了口茶,問。
“沒錯。”
“年芳多少?”
“十九,你問這個做什麼?你們真的要按邬靖說的處置我?我都說過多少遍了,我沒有非禮裴小公子,都是誤會。”
裴老爺笑着搖搖頭,慢條斯理道:“不是,我要你明天嫁給我兒子。”
鹿绾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問了一遍,“什麼?嫁給誰?”
“明日,我要你與我兒甯鶴大婚。”
老夫人一臉擔憂,瞧瞧鹿绾,道:“老爺,您真要甯鶴娶她啊?我看她也就這張臉配得上甯鶴,再者,她性格潑辣,鶴兒又體弱多病,怕是不太合适?”
“夫人,我有非此不可的道理,事後再與你細細道來,鶴兒是我最看重的兒子,我必不會害他。”裴老爺神色一凜,朝旁邊的侍衛點了點頭。
侍衛将一幅紅底金字的婚書擺在鹿绾面前,“來人,拿印泥過來!”
“你們要逼我簽婚書?不行,我不同意!裴甯鶴也不會同意!”鹿绾掙紮着向後縮,被兩個侍女拉起手将拇指按進印泥,朝名字旁邊用力地按了下去。
“裴甯鶴呢?他不同意,你們逼我也沒用!”鹿绾在地上打滾,恰好滾到了藍色衣擺旁,聞到一股淡淡的草藥香。
“鹿姑娘!”裴甯鶴蹲下身去扶鹿绾,少女這模樣活像個撒潑打滾的貓兒,可愛得緊,他不由得勾了勾唇角。
“裴公子,剛才的事你都聽到了吧?你快告訴裴老爺和裴夫人,你不願意娶我,我就可以離開了!”鹿绾興奮地朝他使着眼色,仿佛看到了救星。
“鹿姑娘,我……”裴甯鶴薄唇張張合合,好半天也沒說出鹿绾想聽的話。
“快呀!”鹿绾催促道。
裴甯鶴竟在他身邊跪下,“抱歉,鹿姑娘,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不能忤逆父母長輩,況且……”
他裝作無意間瞥了鹿绾一眼,結結巴巴地說:“況且,我對鹿姑娘……我早已屬意于鹿姑娘……”
少年青澀的告白,對鹿绾而言猶如晴天霹靂,淩華派門規,門中弟子不得與凡人有因果牽扯。鹿绾不可置信道:“你說……什麼?”
“好好好!既然如此,把鹿姑娘送到客房,準備婚嫁吧!”裴老爺揮了揮手,一群侍女簇擁上來,圍着鹿绾将她帶走。
她失魂落魄的表情深深刺進裴甯鶴的心,像是刀剜一樣痛,她是他少時便放在心裡的人,他們分明是見過面的,可她卻一點都想不起來。
在南陽城,未婚配的男子一旦被女子碰到畫了守宮砂的地方,就等于失了清白。此後無論地位再顯赫,正經人家的女兒便沒人願意嫁給他,除非離開南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