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驚心動魄的圍困平息了兩天後,榮慶帝開始整頓京師。
平陽侯吳澤是這場戰役中貢獻最突出的人,榮慶帝讓他接任總兵,即刻走馬上任。
一場風波中,陸黨的王榮濤屍骨無存,于此相關的玩忽職守的人全都小命不保,天子一怒,刀起刀落。以陸嘉為首的陸黨傷筋動骨,取而代之的是,謝黨的吳澤升了起來,平步青雲。
榮辱全在轉瞬之間。
當然,牽扯到的人不止這些。
榮慶帝的怒火幾天還沒有消幹淨,餘怒斷斷續續,大徐自從建國以來沒受過這樣的委屈,臉都快丢完了,榮慶帝無顔去見列祖列宗,他勢必要處理一批人為這次的事背鍋,昭告天下。于是吳澤的職務定下來以後,謝止松馬不停蹄來觐見。
謝止松現在風頭正盛,來自于帝王的寵信獨一無二,榮慶帝單獨召見了他。
榮慶帝心煩意亂,一邊練字一邊問:“盛平城内民心是否安穩?”
謝止松低眉順目地說:“天佑我大徐,民間已經幾乎恢複原狀,街上如往日般熱鬧了起來。”
榮慶帝看似專心寫字,眉間的褶皺一層又一層浮現:“這次的事純屬是人禍,朕已經處理了王榮濤,但一個王榮濤遠遠不夠,還有人需要整治,你有什麼想法。”
榮慶帝此言正中謝止松下懷,榮慶帝想處理人還不簡單,但謝止松知道他想處理的人絕對不是陸嘉,陸嘉隻是暫時失寵而已,榮慶帝不至于讓陸嘉為此事負全責,畢竟陸嘉也是被王榮濤坑了,這件事會削弱陸嘉在榮慶帝心中的地位,但不至于讓陸嘉倒下。既然如此,榮慶帝想處理的人,自然是毫無作為的兵部尚書蘇啟志。
謝止松:“兵部尚書蘇啟志掌管内外軍務,親領團營,但在守衛盛平的過程中,卻不明确自己的職責,甚至連準确的士兵人員數目都說不出,當屬為官之恥。”
榮慶帝是一個非常自負的皇帝,他才華橫溢,通曉詩文書法,音律作畫,不管哪一樣拎出來都是人中翹楚,他看着自己剛剛寫好的字,欣賞半天後說:“新的兵部尚書的人選朕已經心裡有數了,昨日泰王上奏,說兵部侍郎潘謙在盛平的守衛戰中,身先士卒,親自上陣殺敵,鼓舞一線作戰士兵的士氣,正因為他的勇敢,士兵們才有信心,堅持到援軍趕來。泰王沒提讓他升遷的事,隻希望朕給予嘉獎,朕想了想,最好的嘉獎就是讓他接任兵部尚書一職。”
榮慶帝的話一說完,謝止松瞬間變了臉色,腦袋嗡鳴。
大徐的兵部侍郎除了潘謙以外,還有一位叫周揚,周揚在此次事變中的表現也可圈可點,雖然沒有像潘謙一樣親自走上前線,但終究是合力把家守住了。
更重要的是,周揚是謝黨的人。
如果周揚坐上兵部尚書的位子,謝黨之中将又添一員大将。
謝止松引出了話頭,剛想推薦周揚,沒想到被别人搶先摘了果。
謝止松印象裡,潘謙不屬于謝黨,也不屬于陸黨,非要分的話,可能算半個清流。潘謙為人剛正不阿,一身清直,從不屑于在朝中站隊。
謝止松腦殼疼,這次是他大意了,他本想一石二鳥,将總兵和兵部尚書全換成自己的人,沒想到竟被泰王搶先出手,竟然有人行動比他還快,謝止松原本以為他能包攬全部的勝利果實,可現在果子被别人摘了。
和他作對的人似乎提前預判到了他想幹什麼。
初出茅廬不露鋒芒的泰王刷新了謝止松的認知,讓謝止松感受到了他老辣不一般的手段。
但謝止松不死心,想再拼一把,畢竟他現在正得榮慶帝的信任,君臣關系達到了新的高度。
謝止松擡頭,對上榮慶帝幽幽的目光,他剛要張口,眨眼間把話全吞進了肚子裡。
如果說剛剛的意外隻是讓他腦袋瓜子嗡嗡響,此時謝止松後背直冒冷汗。
謝止松忽然意識到,讓潘謙當兵部尚書,不止是泰王心血來潮入局的意思,也是榮慶帝自己的意思。
帝王心最深不可測,榮慶帝再寵他,怎麼會放任兩個重要的位置全由謝黨的人把控?
哪怕謝止松拼盡全力,結局似乎也不會更改。
自從上次謝止松因為政治敏銳性太差被榮慶帝晾了好久後,他遇事更加小心謹慎,思前想後,争取萬無一失。
這是一次君臣之間的試探,他們互相都知道彼此的意圖,謝止松乖順地低下了頭,擲地有聲地說:“臣也認為潘謙擔任兵部尚書一職實至名歸。”
乾陽宮的窗戶大開,外面的花香湧進來,芬芳撲鼻,榮慶帝擡眸掃了一眼謝止松,心曠神怡地彎了彎唇角。
塔芬圍困盛平事件發生以後,鄒清許和沈時钊徹底鬧掰,友好合作的基礎破裂,沈時钊不再像先前一樣很晚才回沈府,他每天總是早早下朝,但鄒清許卻再沒有去過他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