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沈時钊回到府裡,他看長煜着急忙慌收拾東西,問長煜發生了什麼事。
長煜的眼睛紅腫,他說家裡的阿婆去世了,想回去處理家事。
長煜是沈時钊撿回來的,如果說長煜有什麼親人的話,隻剩一位阿婆,住在盛平城郊。
距離不遠,沈時钊看長煜孤身一人,和他一同前去處理。
城外慘不忍睹。
戰争的硝煙沒有蔓延到盛平城内,城内依舊是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但是在城郊,塔芬部隊侵略過的痕迹無處不在。
鮮紅的血染紅了石子路,到處都是殘破的景象。
長煜進了沈府以後,阿婆獨自居住,長煜經常回去看她,給她帶銀子和吃食,阿婆并不老,還很年輕,沒想到忽然撒手離開人世。
阿婆的鄰居看到長煜和沈時钊,悲痛地說:“塔芬的士兵幹的,他們一來就燒殺搶掠,見人便砍,想幹什麼完全取決于心情,老婆子躲在屋裡,還是沒能幸免,我發現她的時候,血已經流幹了。”
長煜的眼淚像決堤水一樣湧出來。
鄰居扭過頭去,沒有人想要面對這樣的景象,他說:“慘的人太多了,有人一家都被殺了,隻剩一個剛出生的孩子沒人養,塔芬人殘忍暴戾,幹的根本不是人事,他們最喜歡當着死者家人的面殺人取樂,簡直是魔鬼!有的人倒是留了一條小命,但起早貪黑幹了半輩子攢下的積蓄沒了,什麼都沒了,被一把火燒幹淨了,現在人受不了,天天尋死呢。”
男人說完後,又開始罵官,長煜看了一眼沈時钊,想攔着他,卻被沈時钊制止,男人接着說:“朝廷總來抓人,征稅,當初我弟弟十五歲就被朝廷抓走上戰場了,現在都沒回來,我叔家的孩子倒是回來了,隻是剛回來又被征走了,朝廷不把我們當人看啊。”
沈時钊不說話,他跟着長煜把阿婆的後事安頓好後,在村子裡走了一圈,這裡遍布悲傷和無奈,曾經一個個幸福的家庭支離破碎,老人失去了孩子,孩子失去了父母。
然而此刻依舊歌舞升平的皇宮内不知道這一切,哪怕知道,真實情況早已被各種粉飾,或者說這裡的人根本無人在意。
與之相對的是,盛平城内太平盛世,花天錦地。
次日,沈時钊去了謝府。
沈時钊一進門便恭喜謝止松,謝止松終于得償所願,成功重新赢回皇上的信任,但沈時钊臉上看上去并沒有那麼喜悅。
謝止松盯着院子裡的花,年年四季,都有不少官員争先恐後的給他送各種應季鮮花和奇珍異草,他說:“這一局,我赢了陸嘉,但沒有完全赢,你應該聽說了,潘謙成了新的兵部尚書。”
沈時钊:“潘謙本人清正廉明,日後應該不會站在我們一邊。”
謝止松:“你知道嗎?我晚行動了一步,隻晚了一步,如果沒有泰王攪和,皇上不一定能想起來用潘謙,周揚的資曆比他老多了,但泰王臨時插了一手,先我一步推薦了潘謙。”
面臨這種事情,沈時钊也無能為力,隻好說:“以後我們還有機會,來日方長。”
謝止松伸手撥弄一株嬌花,“我今天在宮裡冷汗直冒,泰王這次竟然冒了頭,難不成他真的要開始摻和朝事?皇上一向不喜歡皇子們過早幹政,也一直沒有立儲的想法,泰王現在有了軍師,不容小觑,他畢竟是皇子,皇上的心意也不明晰,我們不能貿然得罪,聽說你和他的軍師很熟?”
沈時钊眼皮跳了一下:“不算很熟。”
謝止松的手輕輕碰了一下花朵,花瓣竟然簌簌落下,他暫停轉身看着沈時钊:“這兩天你身上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有。”沈時钊說。
他彎腰低頭幫謝止松撿起地上的花,伸手遞給謝止松。
他永遠都忠誠,能幹,知冷知熱。
謝止松目光在他臉上打轉,接過花:“你一進來便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義父擔心你。”
沈時钊移開視線:“可能最近事情太多,有些累了。”
謝止松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休息吧,義父還有一件事需要你注意,你要牢牢盯着泰王和鄒清許。”
“明白。”沈時钊的神色蕩然無波,聲音也蕩然無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