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因都被他摔跤的這聲動靜給驚到了,起身去看他的情況。伊洛恩從地上爬起來,狼狽地揉了揉自己的膝蓋,說:“我……我沒事。”
他後知後覺地感到了害羞,此時不免有些心慌意亂。他努力掩飾自己的不自在,沒話找話:“營養液……營養液也不知道被小美放在哪裡了,我去醫務室找找。燈,燈我先拿走,很快就回來。”
他說着,拿起了那盞燭台,匆匆忙忙、同手同腳地走了。
堪稱落荒而逃。
詩因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口,這才倒回床上,在雄蟲躺過的地方打了個滾。他摸着那片殘留着體溫的床單,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直到終于“噗嗤”笑出了聲。
空蕩蕩的走廊内,燭火安然地搖曳,一燈如豆。
伊洛恩剛走出門,就左腳絆右腳,差點又摔了一跤。他扶着牆站穩,努力平複了一下心緒,手指卻不自覺地放在嘴唇上,神情有些發怔。
原來……接吻,就是這種感覺嗎?
好像在吃一塊很香很香的水果軟糖。
蠟燭發出輕微的噼啪聲,他倏然驚醒,趕緊搖搖腦袋。什麼接吻,明明是人工呼吸,隻是人工呼吸而已。
這樣想着,心髒還是在劇烈地跳動,兩唇相接的觸感仿佛還停留在齒縫間,一片溫熱。
他們貼得很近很近的時候,詩因的睫毛會掃過他的臉,若有若無,又癢癢的,好像拂過湖面的柳絮,蕩起漣漪又無從追尋,讓他心頭悸動。
伊洛恩連忙甩了甩頭,覺得自己的念頭十分下流,他無法否認自己在治病救蟲的行為中摻雜了私心,這更令他懊惱不已。
希望他們能夠趕快逃出這裡,然後詩因就可以離開了。
他也不必再受這樣的煎熬。
他站在原地緩了一會兒,才端着燭台往醫務室走去。小小的燭火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大,末端融入暗色之中,像一隻踽踽獨行的怪物。
那幾瓶營養液就被随意地擺在櫃子外面,并不難找。伊洛恩拿起一瓶,正打算往回走,忽然聽到了一點非常細微的聲響,不由朝更黑暗的角落看去。
滴答,滴答。
穩定,規律,持續不斷。
他眉頭一緊,朝那邊走了兩步,果不其然,看見地上映出了一片明亮澄淨的火光。腳尖再往前探出一點,碰到了一灘冰涼刺骨的水,令他打了個寒戰。
滴答,滴答。
天花闆仍然在往下滲水,伴随着窸窸窣窣的細微動靜。伊洛恩把蠟燭舉高,看見牆體已經濕了一大片,還有更多的水源源不斷地從縫隙中漏出來。隻是短短片刻的功夫,薄薄的積水已經漫到了他的前腳掌。
小美說過的話回響在他耳邊:“……可能會損毀各種管道……像是水管,讓我們失去水源……”
他轉身去洗手台,試着擰了一下水龍頭。水淅淅瀝瀝地流了出來,疲軟而纖細,看起來明顯後繼無力。
他的心沉了下去。
即便躲到了這個地方,他們也不過隻是多拖延了一天而已。照這個漏水的速度,他們最多隻能再停留一天,而且這還是水勢不會擴大的情況下。
盤踞在外的異獸們陰魂不散,虎視眈眈,保不準還會做出更嚴重的破壞……
而他隻能寄希望于詩因。隻有詩因恢複戰力,他們才有成功逃生的可能。
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伊洛恩頓時心情沉重。他轉身帶上所有的營養液,一起抱在胸前,匆匆走了回去。
詩因正側躺在床上閉目養神,白發微微遮了小半張臉,聽到他靠近的動靜,就睜開眼。視線相撞的刹那,氣氛如斷點續傳,嘴唇相接的水聲回響在耳畔,伊洛恩墜着鉛塊的一顆心又沒出息地用力蹦跶了兩下。
不行,不能害羞,想想現在的危機,想想頭頂的異獸……
他幹咳了兩聲,把那點異常的心跳又咽了回去,結果才到床邊放下燭台,詩因就黏糊糊地抱了過來,兩條胳膊環着他的腰,把臉貼在他的肚皮上,閉着眼睛亂拱。
伊洛恩吓得差點把燈油和營養液都潑出去,結巴道:“詩詩詩詩……詩因!”
肚子上的腦袋左右蹭了兩下,把一頭白毛蹭得翹起來,亂蓬蓬地堆在他身前。
伊洛恩整個人都不好了,他唯恐被詩因發現自己的不對,啞着嗓子幹巴巴地說:“你餓了,我們……先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