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搞不懂這個小僵屍了。

但她可以感覺出來，小僵屍确實比以前聰明了許多，這代表她的自我意志也更強了。

明明是自己親手把人魚血放進她的身體裡才導緻了她的成長與變化。但吸血鬼第一次發現，她原來這麼讨厭那些超出掌控之外的東西。

她讨厭忽然變了一個模樣的，不再那麼單純懵懂的小寵物。

她讨厭自己開始讀不懂她的情緒，看不懂她的行為。

有思想，就會有感情，有分歧，有背叛。

而吸血鬼讨厭那些。

眷屬蝙蝠們潛伏在庭院的圍牆之下，這令希羅娜随時可以共享感官，掌控領地内的一切情況，其中自然包括小僵屍的行動。

她看見小僵屍從地下室鑽出來後，沒有第一時間去找她，而是在庭院裡那個被圍成了廣場中心的南瓜蛋糕前的長椅上發起了呆。

她摸着脖子，腦袋扭出嘎吱嘎吱的動靜，努力張口發出“啊啊”的聲音，卻隻有氣若遊絲的“嘶嘶”聲。

吸血鬼看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她原來是說不出話了。

她的氣莫名消了一點。

但小僵屍為什麼還不來找她？

希羅娜那天晚上久違的做了個夢。

說是夢，其實是漫長的歲月裡，被她無意識遺忘掉的某些記憶。

她想起來了一個随口的約定。

醒來時天光大亮，夢的記憶變成碎片，開始模糊不清。就像是屬于另一個人的東西，也終于随着那個人的離去而消失殆盡。

希羅娜站在窗邊，看着躺在廣場的南瓜長椅上歪着頭睡了一整夜的小僵屍，記憶中的面孔漸漸開始清晰。

……原來如此。吸血鬼想。

她沒有什麼特殊的情緒波動，隻是有點詫異與“原來是你”的落定。

原來你早就應該是屬于我的東西。

胸口的郁結之氣散去，吸血鬼自己就把自己給哄好了。

高傲的吸血鬼踱步到了小僵屍身邊，等待着她看到自己，然後走過來。

但小僵屍一動不動。

吸血鬼又咳咳兩聲，小僵屍詫異擡頭看她，但她仍然躺在長椅上，沒有要動作的樣子。

這又是怎麼了？還在生氣？

你生什麼氣？

吸血鬼隻覺得一切都開始莫名其妙了起來。

她不高興地瞅她，紅色的瞳孔冷冷淡淡。

小僵屍想了想，指了指脖子，又張口低低“嘶”了一聲。

真煩。她是醫生嗎？她明明是吃人的惡魔。

吸血鬼繃着臉，捏住小僵屍的下巴，另一邊手指貼上了她的喉嚨。

人魚血的感應還在，但不知道為什麼，她能從一團血裡面感受到歡欣的躍動。

哦，是小僵屍的胸口在起伏。

吸血鬼沒放在心上，驅動着人魚血分出一絲蔓延到喉間，手指下傳來了輕微的顫動，血肉重新生長了出來。

青灰色的肌膚下，幾縷藍色時不時閃過，它們模拟着血液在血管裡流動的樣子，很是活潑。

但它們畢竟隻是外來的東西，再多治療幾次就會被用光了。

那個時候，失去了人魚血的她，會再次失去現在的這些感情嗎？小僵屍走神。

她一直思考着自己的問題，于是沒注意到，希羅娜不知何時湊到了她的面前，幾乎與她臉貼着臉。

那團小了許多的人魚血又猛地跳了一下。

“你在思考？你在想什麼？”吸血鬼的眼睛微微眯起，血色的瞳孔銳利了許多。

希羅娜從來沒想過，自己竟然有一天可以察覺到這隻小僵屍的情緒變化。

她明明還是一如既往的毫無表情，但希羅娜就是覺得，她沒有像以前那樣傻傻的隻會發呆，那雙灰蒙蒙的眼睛裡，倒映出了别的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