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在湖底修建這麼長一條甬道,又在側壁鑲嵌價值不菲的熒光石,不會隻是為了修水槽。
到了盡頭沒路時,又有一道石門,有了上次的經驗,這次速度快了很多。
灰塵撲簌簌落下,露出一道三尺寬的暗門,宋憐輕輕緩緩地呼吸,等了一會兒,周遭依舊空曠寂靜,才側身進去。
裡頭安置的熒光石數目更多,照亮整個室内。
挨邊砌築有石架石台,上面擺滿竹簡文書。
石台下整齊放着木箱,蓋子上鋪着厚厚一層灰。
宋憐視線落在靠牆第三個,紅木箱子從外觀上與旁的沒什麼不同,隻蓋子上多出了淩亂的手印。
地上四串腳印看鞋印大小是同一個人,匆匆來,匆匆去,通向暗室斜對角。
那頭必是有另一處暗門,腳印和指印都很新鮮,沒有被灰塵蓋住。
宋憐心跳不穩了一瞬,指尖扣住箱子拉環往上一擡。
撲鼻是厚重的桐油氣。
一件玄黑色衣袍下,堆放着的都是竹簡文書。
宋憐撥了撥衣衫,翻看裡面的文書。
除了兵書外,就是些索要軍糧的公文,以及從并州、九原送回來的成年舊報。
能看得出羌族羯人混迹濁河中遊,高家軍抵禦外敵,屍山血海的情形,然而國庫空虛,常常無糧可撥。
不過都是陳年奏報,沒辦法從裡面看出現在邊關戰事的情況,也沒有和朝政有關的信息。
竹簡最是兜灰,一眼看過去,文書有沒有被動過,一目了然。
倒是上頭堆着的這件衣袍,嶄新幹淨得有些異常了。
宋憐放回竹簡,手指勾着衣袍,厚重的玄色官袍鋪展開,伏虎圖耀出金銀色。
兇神惡煞的老虎被鋒銳的纓槍穿破喉嚨,鮮血噴濺。
老虎氣絕,依舊瞪圓着虎眼,死不瞑目。
血腥味似乎撲面而來。
宋憐指尖撫上那刺繡,殷紅的顔色,仿佛當真沾染到鮮血。
心跳一時忽快忽慢,‘虎’一字在大周,是避字,凡族中子弟中帶虎的,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經避諱改名了。
隻因當今聖上,名諱裡帶虢。
從二十年起,便無人敢繪制伏虎圖了,哪怕是前朝文人流傳下來的,也都盡數銷毀,誰家也不敢私藏。
衣袍仿佛有了灼人的溫度。
高國公作為唯一以姓氏墜名封爵的公侯,手握重兵,位高權重,伏虎圖出現在密室裡,不必猜宋憐也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心跳越見不平穩,宋憐看向那道暗門的方向,摸了下袖子上别着的兩枚針,一時心念電轉。
剛才兩枚針沒地方放,被她别進衣袖上,原是想着萬一受趙氏迫害,兩枚針說不定能當個兵器用。
宋憐展開衣袍,重新細細看過,思忖片刻,依在暗門邊,解腰間的勾帶。
衣衫被體溫烘幹了些,依舊半潮,淡青色衣裙自肩背滑落,骨形削瘦,玉色肌理下,月銀色布帛層層緊裹住玉雪春日雲。
扣結解開後,絹帛層層松散滑落,露出膚色勝雪。
搭着的薄衫沒能再下滑,冰涼半潮的絲衫輕覆着,衣衫從裡到外都小了,緊繃得厲害,撐起檀槽側抱起伏的弧度。
勒得時間久,便是解開了,紅痕一時也不能消退。
呼吸倒順暢了些。
宋憐理好心衣外衫,半依着石壁,靠在暗門邊拆解綁帶上的絲線。
每日纏縛着,呼吸難免不暢,因而這綁帶雖是絲制,用的卻不是紡織,而是成股的熟絲編織而成,夏日裡緊勒着,卻也不至于浸出汗來。
自十五歲後,年年都要裹着幾層,成親後綁帶又添長添寬了一些。
白日裡倒少有這般能安生透氣的時候。
宋憐掃了眼遠處那道暗門,指尖下針線遊走,不緊不慢。
側壁形成的折角可做掩護,那頭一旦有動靜,她折避去甬道裡就好。
時間不知流逝,衣衫盡數幹透,暗門那邊依舊沒有動靜。
想着做事的人未必都是女子,萬一沒人認出這技法,倒白費了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