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憐聽着,胸口起伏,偏也心疼她身體難受,她近來夜夜驚夢,睡不好,白日裡都頭疼得難受,更不用說母親這種病症,夜裡咳得睡不好,又哪裡來的好脾氣。
宋憐輕輕放下手裡新接的涼茶,忍了氣,“娘喜歡吃涼糕,女兒去給娘做。”
說完便提了裙擺,去旁邊小廚房了。
宋母發了一通氣,咳嗽緩和了一些,張了張口,神情灰敗,這會兒是真的想死了,免得拖累了女兒不說,還累得女兒受氣。
秦嬷嬷看着,小聲勸了兩句,“奴婢瞧着女君擦了脂粉,也沒遮住眼底下的青色,想是最近侯府出事,心揪着休息不好,好容易是平反出獄了,又有人追着要債,聽百靈說,小小姐又犯病了一回,女君心裡隻怕沒有一日松快的。”
宋母便也落下淚來,她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才有這麼個女兒,三四歲起就被庶妹欺負,十三四歲的年紀,硬是幫她平了冤,把她給救出來了,她跟女兒說,那柳芙要是做了平陽侯夫人,她一日也活不了,女兒也辦到了。
小女兒也是她在照顧,她這個做母親的,卻還說那樣誅心的話。
秦嬷嬷瞧着她後悔的樣子,心裡止不住的歎氣,卻也勸不了,性子就是這麼個性子,隔三差五就有這麼一出,也虧得大女君脾性好。
便與許嬷嬷一起,扶着她起來,“許久沒見女君下廚,咱們也去看看。”
廚房裡,積香呐呐勸,“夫人其實也是心善,見不得人受苦,才要幫助鄰裡,花錢買下那些丫鬟的。”
宋憐蹲在竈台前燒火,本沒什麼開口的欲望,聽見遠處有腳步,餘光瞥見有拉長的影子,便提了提精神,溫聲說,“行善是好事,是我做女兒的不好,倘若我足夠有能力,便能讓娘過上自如的日子,現在陸宴是三品,将來做到了一品,那時誰也不敢欺負我們,到時候,娘想做善事,就能做善事的。”
兩個嬷嬷聽了動容,宋母更是眼裡含淚又含笑,幾步就要上前把女兒拉起來,被扶着才能走穩了,“快不要做這些,你累不累,快跟娘回去,剛才是娘不好,娘知道你不讓娘随便買人,是怕被人不小心認出來,娘以後不會了……”
宋憐松了口氣,把人扶回房裡,“娘怎麼過來了,這裡煙嗆。”
秦嬷嬷見夫人心氣平順了,領着仆婦婢女們悄悄退了出去,讓母女倆說會兒私房話。
宋母覺着女兒是嫁了個好人家,勸她要好好珍惜,“你嫁進陸府這麼多年,也沒個子嗣,夫君和婆母都不怪罪,已經是千幸萬幸了。”
宋憐沒說好與不好,母親說什麼,都先笑應着。
大約這次陸宴出事吓到了婆母,晨間請安時,婆母提起子嗣的事,已不像以往那樣留有侯府夫人的體面,話說得難聽,沒聽見她承諾什麼時候生,對她不滿已經到極點了。
隻不過這些也不必要與母親說,宋憐撿着些生絲買賣裡有趣的事說,等母親困了,輕輕把靠枕取了。
宋母将睡不睡,察覺女兒要走,清醒過來,牽住女兒的手,“……你得常常來看阿娘……”
宋憐應聲,等母親睡着,在榻邊坐了一會兒,給母親掖了掖被子,這才出去,朝積香打聽用藥的情況。
積香正有事要說,“今兒真是奇了怪了,那個濟世堂的老大夫,今日一早過來叩門,說是來給夫人看病,奴婢還以為是昨日診脈有什麼問題,沒成想那老大夫見了夫人,也是大吃一驚,原來他也不知道要治病的是夫人。”
“奴婢打聽是誰請他來的,他也不知道,隻說有人給了寶物和地址,讓他上府來看。”
東府平素與平津侯府是絕沒什麼關系的,對外隻說是普普通通一家客舍的掌事,府邸很小,也不可能結交什麼能送得起海藍寶的人家,這事積香一直記着。
宋憐聽得也心驚,一時想不出會是誰,要真是暴露在了柳芙宋諺羽面前,對方也不會花寶物讓人來治病。
看着似乎沒有惡意,但未知總叫人不安。
想半天,也沒有由頭。
隻得先叮囑積香,“先不要驚動夫人,這幾日派人守着門,但凡有異動,你們就撤到隔壁,小心,有事立刻差人給我送消息。”
積香應是,宋憐依舊從隔壁屋離開,先去了一家成衣鋪子,換身衣服才回鄭記,來福正跟夥計拉家常,說的是趙家的事。
“是真的,那趙夫人,朱嬷嬷,還有幾個家丁,就挂在護城河邊的柳樹上,臉給劃爛了,聽說這趙氏本來是要流放三千裡的,偏在牢裡就死了,不知道是誰,做事這麼叫人暢快。”
宋憐聽得心神不甯,有内廷在,趙氏會死一點不稀奇,可劃花臉挂去護城河,是趙氏準備用來對付她的。
跟她有關麼?誰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