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無疑是将秦聞粉飾太平的話推翻,他立時詫異問,“你……難道你喜歡的人在這?”
邊上,阜施恩靠牆抱着臂笑,大有要隔岸觀火的架勢。
但下一刻,場上除應玄行外的其他人目光一緻又懷着猶豫逐漸落在他身上。阜施恩瞬間就反應過來他們眼裡顯而易見的想法。
“不是,難道你們覺得是我?!”恍如驚天霹靂落頭上,阜施恩指着自己的手指都因為不可思議而微微顫動,他臉上是近乎驚恐的表情,“你們,你們真是最惡毒的詛咒……”
倒不難理解,畢竟現場隻有應玄行和阜施恩是老相識,剩餘幾位到目前為止也不過認識三四天,知根知底都算不上。
盡管他們能看出來應玄行和阜施恩互相不對付,但……萬分之一呢?
死寂般的環境下,應玄行的表情并不比阜施恩好多少,他皮笑肉不笑道,“我眼睛是瞎了,但沒瞎到這個地步。他是在苗寨裡,其餘的無可奉告。紀喬,到你問。”
“嗯?”
紀喬尚在驚訝于應玄行的自白,沒有聽清他後一句話。但蓦然聽到對方喊自己名字,他險些以為應玄行說喜歡的人是他,還為此呆滞了片刻。
直到應玄行再次複述後一句話,他才聽清對方是讓他提問。紀喬壓下方才内心那陣烏龍引起的心悸,開門見山,“祭司在哪裡?”
順着尾音結束,旁邊的阜施恩拳頭抵在唇上咳嗽兩聲,像是在提醒某人什麼。祁瑤一行人也因好奇而噤了聲,注意力全然落在應玄行身上。
應玄行放下手中的牌,沒有馬上回答問題,反而提了個問題,“還記得我第一天告訴你的嗎?”
不待紀喬回答,他擡起的眼睛泛射出幾分警告的意味,續說,“寨規之一,普通人不得進入雲寨。祭司,就住在雲寨。”
“就算知道了,你也别高興太早。”阜施恩随即嗤笑着補充說,“雲寨,哪裡是你們能随便進的。”
秦聞不樂意地問,“怎麼?裡面住着皇帝嗎?”
阜施恩斜睨他一眼,“你看不到皇帝,但你進雲寨很快就能看到你家神牌上的列祖列宗。”
簡而言之一個字,死。
應玄行告訴他們,停雲山從古至今分為兩塊區域,深山密林的雲寨生苗,與對外接客的外寨熟苗。
現在他們所處的就是已經嚴重商業化和漢化後的外寨,這裡的苗人和善,一直與外界接觸,交流幾乎沒有障礙。
雲寨則全然不同。高山險峻,野獸毒蟲遍地,深林處連日光都稀缺,常年漫着悶濕大霧,空氣冷薄。居住者多為常年或一生都不出雲寨的生苗老人,隻會說古苗語,何況雲寨礙于環境惡劣,實際居住的人口不多,一旦有外來人很快就會被寨民發現。
“被發現了又會怎麼樣?”祁瑤忍不住打斷應玄行的講述,“他們會不讓離開嗎?”
“嗬~”阜施恩像在笑她天真,遂指了指二樓欄外邊晾曬的臘肉幹,恐吓她,“可能會變成這樣。”
秦聞不信地嘁出聲。
如今燈很亮堂,夏夜的風吹來徐徐燥熱,應玄行的神情卻冷冷泛着涼意,他點點頭正色道,“我沒有開玩笑。雲寨确實危機四伏,生苗人不可怕,可怕的是山裡的毒物。除非刻意去找,否則旅客是絕對不會誤入雲寨的。”
“如果你們真進去了,生死有命,我不會救你們。”
這番話嚴肅而深沉,切切實實鎮住了一行人半晌,大家都默契地安靜下來。
好一會兒,秦聞暖場打破僵持的氣氛,“不去就不去嘛,等會兒就要睡覺了還吓唬人,罰你再來個真心話。”他搓搓手掌八卦地問,“說說是誰呗,我做個媒。”
應玄行搖搖頭,“真心話都過了。但我能接受大冒險。”
“也行。你能幹啥?”
“我能和小動物交流。”
秦聞笑出聲,“你瞎扯呢,我也能。來,嘬嘬嘬,楊骈。”
于是楊骈溫和地問候了一趟秦聞的父母。
桌上幾人都當應玄行隻是在開玩笑,沒有太在意,秦聞重新洗牌,剛要發出去,耳邊乍然響起楊骈震耳欲聾的一聲大嗓門,“秦,秦聞!你脖子上!有,有蜈蚣!”
白熾燈清晰照明了秦聞後頸的狀況,有人倒吸一口冷氣,就見一隻千足蜈蚣正慢慢沿着秦聞的脖子爬向手臂。
色澤深,毒越烈。
秦聞大氣不敢喘,人也不敢動,隻能求助似地轉動眼珠子看向其他人,額上慢慢蓄起一層薄薄的冷汗。
此時,應玄行低聲緩且重複念着dand的音節,視線緊緊盯着那隻不斷移動的毒蜈蚣,唇微動間吐出的苗語仿佛在召喚它過去。
讓人出乎意料的是,那隻千足蜈蚣居然真的溫順地按照應玄行的呼喊從秦聞瑟瑟發抖的手臂上一路爬行過去,最後乖乖落在應玄行的掌心不動。
其詭異神奇的程度不異于獵人頃刻間馴服了一匹剛烈的野獸。
秦聞重重地呼吸了一口氣,劫後餘生般拍着胸膛,“我靠,這哪裡來的蜈蚣!”
半空驟然劃過一道深黑色的弧度,應玄行按着大緻方位穩穩地把那隻毒蜈蚣扔回給阜施恩,不屑笑笑,“阜施恩,看好你的東西,别讓它亂跑。”
言畢,他側頭換了副神色,向秦聞莞爾道,“看,我說了沒騙人。這下你信了麼,我确實能和小動物交流啊。”
秦聞愣愣地眨兩下眼睛,“……小,小動物……不對,你,你就是這樣,讓我們相信科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