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俗語在半夜有這麼一條禁忌——月黑頭,毛月亮,少出門。
此話是紀喬以前聽學校保安說的,前者的意思就是本應該出月亮的夜空卻被黑雲遮住,後者則是人在夜裡看到月亮明明很亮,但總像隔着一層毛玻璃似的朦胧。
這兩種情況都不适合出門,容易發生怪事。
那時紀喬隻當是保安這種上了年紀的老人愛吓唬小孩,心裡是不信的。
如今時隔多年,他和祁瑤一行人走在起了風的密林間,天上黑雲蔽月,每一口壓抑的空氣都彌漫着瀑布帶來的潮濕氣。午夜的風從樹葉的罅隙沙沙聲掠過,前往平川瀑的一路上并不安甯,好幾次紀喬都感覺周遭有窸窸窣窣的怪響。
他們隻有兩盞從客棧順的電燈,以及四個手電筒,這裡平時幾乎沒有人來,所以苗人也沒有裝任何照明設備。
前幾天紀喬作畫的時候,那會兒也是待到月上梢頭,但遠遠沒有現下三點的光景這麼黑,像一團濃稠的墨,散發着異樣氣息。
靜得他們能聽到彼此急促的心跳,怦怦直跳。
秦聞和紀喬舉着手電筒領頭前行,好幾次掃到路邊草叢裡有一個轉瞬即逝逃走的影子,而那一瞬間仿佛所有人的呼吸總似都戛然而止,且各自不約而同都産生了錯覺——像有無數雙眼睛在暗處死死地緊盯他們。
深夜的任何動靜都是陰森寂靜的,幾人加快腳步往山裡最深處走去,快得就像背後有不知名東西在追逐他們。
“啊!”
隊伍的最後面,楊骈猛然發出一聲能劃破長空般的嚎叫。
秦聞立刻扭頭将手電轉向他,明晃晃的白燈照亮他瞪得大大的眼睛,楊骈又驚又怕地抓住祁瑤的手臂,自言自語樣的喃喃解釋,“不是,剛才,剛才有什麼東西碰到我了……鬼!有鬼!”
祁瑤拍着他瑟瑟發抖的背不斷安慰,“什麼都沒有楊骈,我們都安安全全在這呢,你别怕,别怕。”
同一時刻,有烏鴉啼鳴着沖出樹林,繞着能吞噬一切的黑夜打轉兒。
月黑頭,果真出怪事。
秦聞咽了口唾沫,“就是一隻鳥,你别自己吓自己,現實中哪有鬼啊。”
于是大家速度更快地走到目的地,平川瀑同上次紀喬看到的一樣,水流從半山腰的連接處詭異斷開,水幕背後顯出一個黑黝黝的洞穴。
而這會兒,月亮終于肯露出細細長長的半弦,借着薄薄的月晖,紀喬似乎看到洞裡堆着不少玩意。他剛要細看,旁邊冷不防有人突然抓了他肩膀一下,驚得紀喬心髒驟然停了一刹,魂都險些歸西。
紀喬還沒從方才那一下回神,他說出的每一個字都踩着胸腔雜亂無章的心跳,“大晚上的,你不怕我碰瓷你突發心髒病嗎?”
常言道,白天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
但現在紀喬怕啊,他們是瞞着應玄行偷偷跑出來的。
秦聞正扶着他肩膀,試圖穩穩當當地踩上那塊布滿濕潤青苔的大石頭。他後知後覺意識到剛才吓到了紀喬,性情又恢複成沒心沒肺的爽朗狀,“不好意思啊,你先扶我一下,我看看能不能上去。”
青石經年累月遭水流打磨,最中間凹下去一個柔軟的弧度,雖然滑,但是也能勉強站住腳。秦聞在石塊上立住後就離洞穴的實地很近了,中間隻橫隔了點距離,他俯身輕易地攀住洞裡的泥地邊緣,三兩下就爬上去。
紀喬遞給他一盞電燈。
秦聞這時還在因為攀成功而欣悅地笑,當他轉身把燈照向洞穴深處那刻,笑意立刻死寂般凝在嘴角,喉間幹啞地吓出一聲尖叫。
其他人馬上被他那邊吸去了注意力,離秦聞最近的紀喬下意識後退一步,祁瑤臉色一白,楊骈幾乎是跟着發出害怕的氣音。
那盞電燈跌落在地,而秦聞一臉呆滞地看着他屁股下坐碎的白色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