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那名少年在點燃燈盞那刻又進行了某種解除機關的操作,紀喬後知後覺機關已經停住了好久。而這邊應玄行還在“威脅”着自己,神色冷淡地逼問其他人,“為什麼進來?”
秦聞支吾着,“誤打誤撞,本來想進來參觀……”
應玄行又問,“有沒有拿雲寨裡的東西?”
秦聞馬上搖頭,頻率快得像撥浪鼓,“沒有。真的,不信你們可以搜。”
刀刃慢慢從紀喬頸側放下了,應玄行收刀動作也很利索,但他沒有松開抓着紀喬的腕子的手。紀喬躊躇一會兒,最後還是經不住好奇的驅使,他輕輕撥了撥對方衣袖上的銀片,“應玄行,那個男孩,是誰啊?”
這少年模樣打扮太怪了,讓他油然而生一種熟悉感,就好像……在哪見過。
應玄行掃了他一眼,薄唇沒什麼幅度地張了張,“祭司。”
紀喬眼睛瞬間一亮。
“嗬~”仿佛猜到旁邊人的心思,應玄行勾起唇角無奈笑笑,“你好像想多了。這是小祭司,類似于接班人,你别問他,他沒有學過漢語。目前雲寨的祭司,不是能随便見到的。”
“那……你是誰?”邊上,祁瑤輕聲問。
此問讓周圍安靜了有幾分鐘,大家捎着疑惑的眼神似有若無落在應玄行身上。
他的身份……太迷了,也太讓人好奇。
“其實也沒什麼不能說的。”應玄行淡淡道,“你們都知道蠱師吧?”
紀喬了然點點頭,學着某人的口吻,“就是那個專門養毒蟲,吃細皮嫩肉的年輕人的蠱師。”
應玄行罕見地被噎住,少許沉默後點頭:“……對。”
還挺記仇啊。
地底下沒有風,但銅門自從敞開後,周遭的溫度好像都低了一輪,走路間帶起的風陰涼陰涼的。小祭司靜靜伫立在修狃金像邊,隔着面具朝應玄行說了幾句古苗語,而後就毫不遲疑地進了銅門裡。
“走吧。”應玄行示意他們跟上。
秦聞還沒從方才兇險的機關裡走出來,此刻遲疑着問,“我們,我們也能進去?”
應玄行回頭,異色瞳浮起的笑意似是嘲諷,“你們自己走得出去嗎?你們這一路……”他打量了下幾人略顯狼狽的着裝,“挺精彩的。”
紀喬試着掙紮了兩下手腕,感覺對方更用力地捏住了,就不敢再動。他猶豫道,“這裡面應該是你們雲寨的先祖吧,我們進的話會不會不尊重人?”
“要是真的尊重人,就不應該貿然進來。”應玄行微不可查地歎口氣,“千面棺前門開,隻能從後門關,我和藏魄是一定要去關的。”
“銅門的開啟方法不是按門上,你們使錯了,所以才觸發機關。”
他向前方那條已經遙遠的隻剩一個白點的梯道入口擡了擡下巴,“如果你們不信我們,可以自己出去。哪裡收屍不是收屍。”
藏魄……大概是小祭司的名字。
紀喬想。
話已至此,應玄行索性也松開抓着紀喬的手,跟着沒入黑暗的小祭司進了銅門,選擇權推給了他們幾人。
多人行總比單人行要好,更别提在這險象環生的雲寨,傍着熟人總比碰見詭異事要強。紀喬幾乎條件反射般上前抓上應玄行手腕,“我們走。”
應玄行沒回頭,但心情不錯的挑了挑眉。
最先一步邁入銅門的小祭司點燃了臨近門的一盞油燈,火苗猛地順勢而生,依次有序地燃起一列燈燭,燭火搖曳着照亮整座千面棺室。
從左到右各縱向擺着一具具木架,架上放置的棺材色澤深紅明豔,極像金絲楠木打造,曆經多年不見腐爛,路過時還散着淺淡的木香。
棺木刻着古苗語,以及無數讓人看不懂的神怪圖像。死棺由幾條鐵鍊捆在底部,鍊上貼着張陳舊的黃色符紙。
燈盞直接連到最高處的白玉牆頂,一路燭火通明,千面棺内的景象磅礴入眼。
最前方正對着所有人,将近有棺室高的一尊坐立的神像讓所有人一度屏住呼吸——
隻見那尊神像的頭呈狼狗樣,兩隻耳朵尖尖豎起,雙瞳帶着犬類特有的銳利。可它的下半身卻留着四肢,穿着華貴繁雜的錦衣玉服,閉着眼睛,神色安靜。
楊骈小聲地縮在後邊問,“為什麼他們不拜菩薩或者神佛,拜……拜狗?”
祁瑤稍微擰了擰眉,低聲告訴他們,“這不是狗,這是盤瓠。”
“古代神話的傳說中,有位醫生從一個老婦的耳朵裡挑出了一隻硬殼蟲,用盤子蓋住不久後這蟲就變成了一隻五種顔色的狗。醫生給取它名“盤瓠”。”她感歎道,“後來它還得了戰功,娶了公主。有一部分信道教的苗人,就會供奉觀音、關帝、盤瓠等等。”
兩側棺材中空出了很寬一條道,小祭司走在最前面做領路人,衣袂挂着的小鈴铛叮啷響。
秦聞生平第一次見這麼大的棺室規模,一邊走,一邊雙手合十地彎腰到處拜,碎碎念道,“無意闖入,無意闖入,見棺發财,見棺發财。”
祁瑤忍無可忍肘他肩膀一下,“安靜點。别擾逝者安甯。”
緊緊跟在應玄行右側的紀喬放眼看整個棺室的結構,發現有的棺材下面架了六根柱子,有的下面隻架了四根。他扯了扯應玄行的衣擺,“诶,應玄行,為什麼這些柱子根數不一樣啊?”
應玄行懶懶看去一眼,“男性架六根柱。女性架四根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