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青雨在旁言道。
慕宇興沉默良久,方道:“朕知曉,母後是怕朕傷了心,故而才成全她們。盛冬雪為男子時便不喜朕,如今成了女子,依舊不喜男子,朕與皇弟皆如笑話。怪不得祝愛卿于新婚之夜給她喂毒酒,怕是知曉此事吧。你向來偏執,與其接受心愛之人喜歡女子,甯願毀了她,當真可憐又可惡。若不是念你救朕多次,你此刻早已身首異處……”
祝青雨急忙跪地,冷然道:“陛下,臣未曾給她喂毒酒。”
她終是道出了當年之事的真相。
“臣予她飲下的,不過是尋常酒水罷了。臣原本亦無意那玉佩,隻是她喝下後就佯裝身死,她向來武力深厚,連脈搏和心跳都可壓制,臣便明了,那玉佩和毒酒非慶玉島島主所提之的,實乃她不願與臣成婚,卻又不願直言相告。至于那所謂抛屍之舉,臣亦是為了讓她無需從土中被挖出。她向來厭惡狹小的地方,且水性極佳,故而......”
慕宇興沉默許久,方問道:“你為何不早說?”
祝青雨擡起頭,眼中滿是無奈與痛苦,緩緩道:“陛下,留不住人之心,留住其人身又有何用?她對臣從未有過愛意,唯有憐憫。與其讓她覺着負了臣的心,不若讓她以為是臣負了她。如今她服下無憂草,與臣更是再無可能。”
慕宇興又沉默許久,道:“那你為何又讓衛素山在醉後說出他之身份?你明知朕愛他至深,難道不怕朕強求他留在身邊?”
祝青雨道:“陛下,比起微臣,陛下更怕她憶起往昔之事吧。至少如今在她心中,陛下乃疼愛弟弟的好皇兄,亦是重用賢才的明君。”
隻是,若陛下當真如此,那又何嘗不是我的機會。
慕宇興道:“她如今要娶寶婉清,朕心有不甘。”
祝青雨進言道:“陛下,如此情形,您需得早些行動才是,太後娘娘斷不會留給您過多的時間。”
慕宇興凝視着他那恭敬之态,對他生出的怨怼此刻早已消散無蹤。反倒因着他與自己一般,皆無法得到盛冬雪的愛,從而心生憐憫與同情。
“你速速派人,待盛冬雪出宮之後,将她擄走,暫且藏匿于你的府邸之中。宮内之地,實無一處能瞞過太後。朕不管你用何種法子,隻要不強迫于她,能讓她重新傾心于男子即可。屆時,朕自會派人将那男子除去,再給她喂下無憂草,令她産生她所愛的乃是朕的記憶。”
祝青雨的呼吸都停頓了片刻。
慕宇興居然還有無憂草,他和慕宇興不一樣,他知道盛冬雪如今喜愛的是誰,又何須引誘。
想到盛冬雪會因此而愛他,他頓時覺得自己的脊柱上爬上一隻貪婪的欲念。
祝青雨定了定神,應聲道:“臣領命。”
……
第二日,陽光柔和地灑在大地上,盛冬雪緩緩踏上那輛馬車。
然而,就在她剛剛邁入車内的瞬間,心口猛地一陣疼痛襲來,猶如萬箭攢心。她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額頭上汗滾滾而落。
她緊緊地抓緊寶婉清的手臂,聲音顫抖着說道:“公主,你現在立刻離開我,越遠越好。”
寶婉清滿臉驚愕,焦急地問道:“為何?”
盛冬雪強忍着劇痛,艱難地開口:“我的……”她大口地喘着粗氣,似乎每說一個字都要耗費極大的力氣,“我身上被下了三次蠱,隻有一隻母蠱讓我勉強保持清醒,現在另外兩隻不知為何,忽然躁動了起來了,應當是蠱主同時下了命令,一個要我殺了你,一個要我把你剝光了丢到花柳街,惡毒至此……我撐不了太久,我怕我會傷害你。”
寶婉清的眼中滿是驚恐和擔憂:“冬雪,這可如何是好?我們趕緊去找人救你!”
盛冬雪咬着牙關,搖了搖頭:“來不及了,你快走,走得越遠越好。别讓我……别讓我失控時傷了你。”
寶婉清淚目盈盈,緊緊握住盛冬雪的手不肯松開:“不,我怎能丢下你獨自離去?”
盛冬雪拼盡最後一絲力氣,将寶婉清的手狠狠甩開:“走!去将軍府找衛素山。”
寶婉清被她這突如其來的一甩,踉跄着後退了幾步。她望着盛冬雪那痛苦扭曲的面容,心如刀絞。
“冬雪,你一定要撐住,我一定要活着嫁給你!”
寶婉清聲嘶力竭地喊道,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
盛冬雪的身體開始不停地顫抖,她的雙眼逐漸變得通紅,喉嚨裡發出低沉的嘶吼聲。那兩隻躁動的蠱似乎在瘋狂地侵蝕着她的理智和意識。
“快走!”盛冬雪再次吼道。
寶婉清知道此刻不能再猶豫,她深深地看了一眼盛冬雪,然後轉身飛奔而去。
盛冬雪獨自在馬車裡掙紮着。她的雙手緊緊地揪着胸前的衣物,她不願意聽話,無論是拿着母蠱鈴铛的慕長赢還是和慶玉島島主密切接觸的祝青雨,都别想控制她,她的意識漸漸模糊,心中隻有一個念頭:不能讓蠱控制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