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東緣心裡打定主意要買,面上卻裝做不是很中意,挑挑揀揀,然後給出一口價:“我要三雙,一百文,能不能賣?”
婦人眼睛裡露出猶豫。
恰好這時,進城來買東西的大牛碰上他們,大步流星地走過來,一臉急相:“好了嗎,好了我們就回村了。再晚些,還沒到村口天就黑了。”
他這話在那婦人聽來是一種生意即将失敗的訊号,她面上的猶豫更多了,就在付東緣轉身要與大牛說話的時候,婦人開口:“好了好了,便宜賣你,一百文給你拿三雙,大小你瞧一瞧。”
付東緣剛來這攤子邊上就全部掃視了一遍,這兒沒賣尺碼特别大的鞋底,多數是哥兒和姑娘穿的,尺碼差不離,像大牛這種,來了就是白跑。
不過多翻翻,還是有驚喜的。
付東緣根據早上在泥地上測量的足印,用手做參照,挑了兩雙尺碼一樣的,又翻翻撿撿,意外拾得了一雙尺碼最大的,捏在手裡,笑着看周勁。
周勁沒在看他,他很自覺地走到老闆跟前去付錢。
一百文,這個數對于買東西時會将一文錢攥出水來的農家人來說,也不小。
付東緣看周勁從錢袋子裡,幾個銅闆幾個銅闆地掏錢,忽然發現他這錢袋子和早上在益和堂用的那個不一樣。
錢的新舊程度也不一樣。
這莫不是周勁自己的私房錢?
付東緣等周勁數完錢,将他那個錢袋子系好,放進了兜裡,才湊過去問:“怎麼不用我爹給的嫁妝?”
“那個先不用。”周勁心裡規劃得很清楚,嶽父給的嫁妝要給哥兒看病用,不能動。他出去給人打工時,工錢是多的,他讓雇主另外拿給他,不要被他爹和後娘發現,因此攢起來一些。
給哥兒買東西,他要用自己的錢。
周勁嘴上雖沒有說清楚,但付東緣大概能猜到他的想法。
這人會将這些分得這麼清楚,還是源自于他的性格。周勁是一個絕不肯多收人恩惠的人。他對自己的要求如此,但對于娶進門的夫郎,倒是很大方。
周勁甚至想将自己的錢袋子盡數交給付東緣保管。也不能說保管,因為他給了他,就是給他花的。哥兒想怎麼花都行。
“好了嗎?好了我們走了。”大牛再次催促。
掀開團箕,将買的三雙鞋底用繩子捆好塞進籮筐,夫夫倆跟在大牛後面出了城門。
上了牛車,付東緣坐在原先的位置,周勁固定好籮筐,也上了原先的座位,挨着哥兒坐下。
牛車搖晃起來,城門漸漸小了,随之而來的是茂密的樹林和層層疊疊的大山。
他們的目的地,河源村,就位于遠處幾座大山的交彙處。
付東緣原先還興緻盎然地看着山景,多行了一段,眼皮就開始打架了,身子也随着牛車的搖晃而搖晃。
周勁見哥兒困了,就将膝蓋支起來,讓他靠着。
付東緣抱住周勁的膝蓋,臉倚上去,正想睡個昏天黑地,車轱辘遇上一石頭,颠簸了一下,付東緣的臉就在周勁的膝蓋上輕輕撞了一下。
這時他還沒睡熟,沒有完全喪失意識,尚能控制自己的身體,所以這一下撞得不太重。但周勁怕他怕下回又撞上,就讓哥兒躺平,将腦袋枕在自己懷中。
接近村子的時候,付東緣醒了一次,見自己睡得太過放飛自我,别人見着了不好,就坐起來調整了姿勢。
他還困着,腦袋昏昏沉沉,一時半會兒清醒不過來,周勁讓他将腦袋靠在自己肩上,倚着,再睡一會兒,付東緣照做了。
如此又行了一段,牛車經過村口時,拉車的牛不知怎麼回事,不肯往前走了。
大牛用竹竿驅趕,下車用草料引逗,它就是不走。
村口離村西頭還有一段距離,周勁多付了一個銅闆,讓大牛将他們夫夫及那兩個籮筐的東西拉到家門口才算結束。如今,未到住處就停下,總得商量個法子來解決。
多付的銅闆進了口袋自然不會再拿出來。
大牛滿臉愧色道:“大闆,你把夫郎叫醒吧,你們走一段,辛苦一下,這兩個籮筐我替你們挑回去,牛不走我也沒辦法啊。”
眼下隻能這樣了,周勁同意道:“你挑着籮筐先走,院子口子那放下就行。”
哥兒他不打算叫醒,他要背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