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前幾日那最後一面時時侵擾着律子政的心神,如今恍然見到人好好的在眼前站着,律子政一時語塞,那些關切的字句突然就說不口。
“我?”霍卿榮不解的看向他,見他雙目通紅,眼下鴉青,踮起腳,伸出手輕輕附上他的眼睛:“辛苦了,這一回你做得也很好。”
好似有羽毛輕掃過掌心,霍卿榮察覺出他閉上了眼,勾勾唇角,隻是眼底似濃霧遮掩,半分笑意也看不見。
掌心溫熱,幹澀的眼睛從眼底泛出酸澀,律子政不自覺低了頭,與她的溫軟的手掌接觸更多,而屋外與皮肉相見的卻是冰冷的刀劍,有人血灑長空,即便律子政下令盡量不要傷及性命,也難免刀劍無眼。
“律兄,律兄,那個毛頭小子已經被我綁起來了,霍姑娘如何?”謝良人的聲音由遠及近,律子政陡然回神,睜眼已經可見光明,霍卿榮重新站定,一臉平靜地将手背在身後。
“霍姑娘,你果然無事,可讓我好一陣擔心。”謝良人進來時隻見二人并排站着,霍卿榮倒還好,隻是律子政那漂浮的視線與泛紅的耳尖已經出賣了他們,于是硬擠進二人中間,對着霍卿榮好一通噓寒問暖。
猝不及防被擠開,律子政也不惱,背着人又閉目片刻,然後再睜眼時耳尖紅潮已退,換上了一副嚴肅面容:“可制住那個大當家了?”
謝良人跟霍卿榮擠眉弄眼一陣,聽到他問才想起來意:“自然,公儀先生已經将他捆得死死的,眼下人還未醒呢。”
“好,”律子政略一思索,朝門外走去:“去瞧瞧。”
主屋内,上回霍、律二人站着的地方如今是被五花大綁的大當家和路元,他二人頭抵着頭坐在地上睡得正香,公儀素書抱着劍站在他們身前。
律子政徑直掠過他二人,走到主位前靜靜看着那副挂畫。
霍卿榮與謝良人落後幾步進來了,不同的是謝良人手裡還抱着一盆涼水:“律兄可要叫醒這倆人?”
律子政轉身,略一點頭,已經做好準備的謝良人劈頭蓋臉立刻将那盆水盡數澆在二人身上。
“咳,咳咳......”先是路元咳了幾聲,甩了甩頭醒來,見這好似閻王索命的架勢,心一橫,冷哼道:“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霍卿榮原本站在他二人身後,被路元甩頭的水濺到了身上,微微皺了皺眉,擡眼看向律子政,便走過去,一同在主位坐下,面對着坐在地上的二人。
“路少俠倒是英雄氣概,不畏生死,就是不知你這寨中諸多弟兄與婦孺老幼可都同你一般?大當家,你說呢。”律子政頭擡着,半隐在陰影裡,好看的面龐面露兇光,已然動了殺心。
謝良将早便醒了過來,他知道今早寨中的早膳被下了藥,還是他親自下的令,雖說做戲做全套,自己也吃了,不過隻吃了一點,此刻被律子政點出,他擡頭迎上他的目光,并不說話,有一顆水珠正順着高聳的鼻梁滑落,給這意氣風發的少年平添了些虎落平陽的蕭瑟。
蔣生适時走進來,對着律子政行了個禮,笑得牙都收不住:“殿下,寨中山匪都已經清點完畢,死者三人,傷者百數,還有幾個不聽話的已經關進了地牢,殿下打算如何處置?”
律子政擺擺手,示意他先等等,露出個和善的笑看着大當家,并沒有注意到霍卿榮與謝良人交換了個眼色。
謝良人突然一把抽出蔣生腰間挂着的佩劍,架在謝良将的脖子上,惡狠狠說道:“輸人輸陣,城無大勢已去,大當家還是識相些。”
路元沒想到謝良人會突然發難,起身就要将他撞開,好在及時被公儀素書拽住。
蔣生原是個讀書人,後來做了太守又一心鋪在農業上,他這佩劍也是為了配合律子政攻城無匆忙間尋來的,劍體生鏽,劍鋒粗鈍,謝良将打眼一看就是個糊弄人的玩意,心中暗罵,面上卻要裝出一副受制于人的神情:“ 你要聽什麼?要我投降?眼下我的命都在你們手裡,還在乎我投不投降嗎?”
“自然是在乎,”律子政起身,親自将劍挪開,又給他松綁:“我無意與城無結下死仇,大當家少年英才,自然不該埋沒在這山野,我願做這個伯樂。”
“好。”謝良将答應得很快,不是因為被他的話打動,而是看到了霍卿榮與謝良人的小動作。
律子政被蒙在鼓裡,見他答應熱切地将他扶起:“大當家果然爽快,那便如此說定了,蔣生。”
“下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