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親自帶上受傷的将士們連夜返回郡中,去信一封求太守增援,其餘人悉數進入寨中,切記隻說我打了敗仗,遭城無拘了,别的不可多言。”
“是,下官領命。”蔣生雖心中不解,然自律子政攻下城無,這位太子殿下在他心中已經是個智絕無雙的神人,眼下領了命便立刻去辦了。
謝良人默默看着,及時将劍還給了蔣生,不動聲色地走到霍卿榮邊上站住,二人雖未看向對方,但嘴角不約而同都扯出一抹笑來。
屋外的陽光照進來,細塵飛舞,衆人面上都亮堂堂的,心中卻各自都有了開心的事。
律子政這就卸了強裝的兇煞,仍舊換上那一副風流潇灑的樣子,已經與謝良将勾肩搭背:“這回好了,有了路小兄弟,眼下再攻風鳴,我便可做起甩手掌櫃了。”
是了,謝良将的名字沒法用,霍卿榮便替他随口扯了個“路将”的诨名,好在這兄弟三人,頭兩個雙胞胎像母親,後一個小子像父親,斷然是不會叫律子政瞧出端倪的。
謝良将也高興的很,先攻下風鳴,再攻下虎威,這一道任務完成,後腳他便能去東北軍中了,是以律子政說要做甩手裝櫃,他拍拍胸脯:“律兄放心,即刻咱們就出去點兵,不出三日,我便能幫你把風鳴攻下。”
說着二人就往屋外走去,公儀素書自然也跟上,倒是路元,還被綁着,眼下見謝良将要走,一蹦一蹦跟上:“大當家,大當家,我呢,好歹幫我解開阿!”
謝良人作勢也跟着衆人也往外走,到了門邊卻停了腳步,等屋外的人走遠,才回身看向霍卿榮,施施然一拱手稱贊道:“倒是我眼拙,璞玉還需細琢精雕,殿下手裡這塊已然是美玉無瑕。”
主位上,霍卿榮正襟危坐,十分之中自有八分像身後那副挂畫上,她一挑眉,受了他的稱贊,又問道:“傷兵回郡中,佯裝敗城無,你覺得他此舉為何?”
\"混淆視聽,一來城無若破,風鳴、虎威必然有所戒備,屆時再攻,隻怕難上加難,二來想必他也知道自然不會有人樂意見他在越州成事,他被山匪抓了,最好還能死在山匪手裡。隻是殿下,為何要讓小将那麼快答應,難道不怕他懷疑?\"這便讓他攻下城無,謝良人以為實在是過于順利。
“自然就是為了讓他起疑心。”既然已經知道了律子政是在藏拙,那麼他藏拙的為的是什麼?知人方可善用,霍卿榮不過想賣些破綻給他,好順藤摸瓜,查查他到底意欲何為。
“好吧。”謝良人歎了口氣,殿下這麼做一定自有他的道理,他還是老老實實做好他的卧底吧,如此想着,謝良人便也要出去跟上他們——
“等等,”霍卿榮沉着臉叫住了他:“聽說你與風鳴的大當家有些糾葛?”
果然還是沒躲掉,謝良人再次歎了口氣,剛準備一五一十解釋清楚便聽霍卿榮又嚴肅說道:“你自己有分寸就好,總之我也不是謝大,不樂意管你的的婚姻大事,風鳴若可招降自然是好的,可一碼歸一碼,若叫我知道你使些下三濫的手段,哄騙人姑娘感情,哼,我與風鳴也算有些淵源,可别怪我不念舊情。”
謝良人這可真是有苦說不出:“我怎麼能是那種人,我與阿煦自然是情投意合,何來哄騙之說!”
霍卿榮忽然“噗嗤”一聲笑出來,密布陰雲被大風一卷而空,打趣道:“看來回京之後,我可叫謝大幫你準備聘禮了。”
他這才知被霍卿榮擺了一道,手握成拳憋了半天說不出話來,臉也不知是氣紅了還是羞紅了,手臂一揮,拂袖離去。
這下人都走幹淨了,霍卿榮靜坐片刻,起身踩上矮床湊近了去看那副挂畫,這畫的筆法技巧她熟悉的很,卻又有些細節對不上,直至終于在畫的角落找到一朵開敗的蘭花樣式,忽地神情落寞下來。
眼底濃霧風卷雲湧,頃刻間聚水成珠,落下來洇濕了衣裳。
百裡之外,同樣的一幅畫,被人一股腦打開,又潦草卷上,卷上了又打開,作勢要撕碎,最後一刻又收了手,小心翼翼抹平被捏得皺巴的邊角,最後終于畫被草草卷起丢開,骨碌碌往外滾。
直至滾到一雙月白繡水色短靴邊,一隻蒼白的手截停它,将它撿起妥帖放到了桌上,與兩把峨眉刺并排躺着。
“怎麼又生氣了?”這聲音孱弱無力,一聽便知聲音主人久病纏身。
風靈煦擡頭見到人,立刻便上前挽住她的手,扶她在桌邊坐下:“柳姨,怎麼不多歇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