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說,正好我今日就有空,叫姑娘們都來,我說一晚上都成。”柳曾柔笑龇着牙,胳膊從手中抽出,很自然的就環上那碗口大的細腰,摟着人就要往樓上走:“阿榮,我有事先忙,你自個轉轉哈。來來來,我給你說啊......”
轉眼就将霍卿榮抛之腦後。
霍卿榮樂得被她們冷落,原地站定打量起這極樂樓。
背靠着方才進來的門,眼前是一個半米高台,六面均擺放了屏風作為隔斷,其上中空,每兩扇屏風之間是從頂層垂落的淺黃色緞帶,樓梯自大門左右依牆而建,成環抱之勢。
霍卿榮選了相反的左邊上樓,二樓的欄杆邊上放置了八仙桌,她環視一圈數了一下,正好六張。
擡腳走到最近一張桌子邊坐下,樓下的景色盡收眼底:“真是好風景。”
再轉過頭來時,左前方不知何時已經娉娉婷婷走來一位穿着藤紫色裙裝的女子,緩緩走到近前,她見了禮,聲音清亮得像黃鹂鳥:“見過大人,大人喝茶嗎?”
“不必多禮,我并無官職在身。”
“你不是柳曾柔?”那女子陡然擡起臉,眼底的敵意一閃而逝。
霍卿榮勾了勾唇角,略一挑眉,有些玩味的看着她:“不是。”
察覺到自己失态,那女子又行禮緻歉:“抱歉,我們對當官的大人們有些懼怕,還請姑娘見諒。”
事情愈發有意思起來,霍卿榮不自覺就後仰了些身子,擱在桌子上的手指有規律的敲擊起來:“是嗎,我方才怎麼聽另一位姑娘說你們極喜歡柳大人?退一步說,就算你是另類,無端怎麼怕起當官的?是,做了虧心事嗎?”
紅唇張張合合,就将那紫衣姑娘說得額頭起了一層薄汗,緊咬着下唇不知該如何回答。
“好了,起來吧,坐,你叫什麼名字?”霍卿榮笑笑,沒有再為難她。
紫衣姑娘站起身:“我叫黎娘,黎民百姓的黎。”
“是個好名字。”霍卿榮很真誠的誇了一句後就将視線轉移到别處,似乎就像不曾注意到她似的。
指節敲擊木桌的聲音持續響起,過了很久還是站着的人先忍不住:“大人......姑娘來,不是為了謝大人的事嗎?”
霍卿榮還在欣賞樓内的格局,卻也晾着那姑娘:“可以不是,當然,也可以是。”
黎娘抿了抿唇,好像理解了她的意思,自顧自開始講述:“謝大人和我相識于六個月前,我去藥鋪的路上遇到兩個登徒子,是謝大人救了我,将我送回了樓中,自那之後,隻要不忙,謝大人就會來,不過謝大人都是白天來,除了......”
她說到這,聲音哽咽起來:“除了昨晚,昨日是亥時之後,謝大人才來的。”
六個月前,差不多是貴妃之宴的日子。
“那他昨日可有什麼異常?”
黎娘搖了搖頭:“沒有,和平時沒有什麼區别。”
霍卿榮皺眉,追問道:“沒有交給你什麼東西,或者讓你給什麼人帶話嗎?”
黎娘這才察覺出來眼前這位少女似乎有些異樣,比起查案,她更像是來找什麼東西,竟然全然不在意人都已經死了,因此面上有了些不快:“姑娘這是什麼意思?聽你這麼說,你是認識謝大人嗎?就算是有,謝大人如今已經死了,兇手還未找出,不是查案要緊嗎?”
知道她是誤會了,可霍卿榮沒打算解釋,也不能解釋。
“這位就是黎娘嗎?”
身後突然傳來聲音,黎娘回頭一看,就見着一個年約二十左右,純白清麗的漂亮女人。
柳曾柔已經收起了那副輕佻的神色,越過站着的人走到霍卿榮對面坐下:“來坐啊黎娘。”隻不過中途還順手抓住了她的手,一同帶着人在桌子邊坐下:“很冷嗎?手冰冰涼的。”
黎娘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動作打得措手不及,面頰不自覺遮了兩團紅雲:“不冷。”
柳曾柔點點頭,收回觀察她的眼神,看向霍卿榮:“查出什麼線索了嗎?”
霍卿榮沒有回答,目光投向還在臉紅的人,沒有回答。
“啊,這樣啊,那今日就到此為止吧,我們先回去吧。”柳曾柔麻溜地站起身,說着就要離開。
黎娘回過神來,已經送着她們到了門口:“你們,就要走了嗎?不查案子了嗎?”
“哦!”柳曾柔恍然大悟,一拍腦袋,拉着黎娘的手,語氣誠懇的囑咐道:“還有一件事,要拜托黎娘。”
聽着她們還打算查案子,黎娘終于放下心來:“柳大人吩咐便是。”
“還勞煩黎娘注意一下今晚和往日有沒有什麼不同,一絲一毫都要,尤其是哪些常客沒來,還有就是,拜托黎娘和姑娘們說一聲,不要說我今天來過了,侍禦史光明正大逛青樓什麼的,也太容易被針對了。”
畢竟,她在朝中得罪的人可是不少。
得了黎娘的肯定,二人終于離開了,在街角的馄饨攤找到了吃得正香的素慈。
回來了,有什麼線索嗎?
素慈血紅的半張臉從碗裡擡起來,睜大了眼睛看向回來的兩個人。
秋日午後蕭瑟的夜市大街,此刻人煙稀少,煮着馄饨的鍋裡水汽氤氲,熱氣鬼鬼祟祟地從蓋不嚴實的縫隙鑽出來,捎帶着晶瑩剔透的面皮包裹着的粉色肉香鑽進鼻子裡。
“來喽,兩碗大馄饨。”笑眯眯的攤主端着兩個熱騰騰的藍邊大瓷碗放在被油浸透得光亮的桌子上。
霍卿榮和柳曾柔相視一眼,各自笑開。
線索啊,那可真是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