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進來吧'馬夫',我對你們沒有惡意。”
弩箭從指着窗外移向屋内,瘦削的男人仍舊保持着初見的病态,緊靠着牆,一臉警惕的盯着霍卿榮:“你很了解我們,你是什麼人?”
霍卿榮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将弩箭擱置到桌上,緩緩開口:“我就是你們要找的人,榮國帝姬卿榮。”
“你居然是真的?”
霍卿榮不置可否。
門前的黎娘驚訝極了,連貼在牆上的男人也緩緩收起了劍。
樓主四年前就把探金尋玉榜的榜首換成了一個樣貌不祥、年齡不祥,能力甚至不介紹的女人,因為簡短到隻有四個字:榮國帝姬。
這一下直接頂掉了挂了整整一年的前榜首曹目,給當時剛從榮國換成律國的三座分樓樓主急得嘴都燎泡了,榮國不是向來都有個太子的嗎?眼下滅國了還蹦出來一個帝姬是吧?這叫什麼事?
而眼下,他們這處分樓樓主因為前些日子北邊突然打探到了榮國的消息,被叫去議事,一時半會回不來,活得榜首就這麼自己闖上門來了。
黎娘終于反應過來,小心翼翼後撤遠離芷蘭,再次走到霍卿榮跟前的時候,拘謹了許多:“您是說,您就是榮國帝姬?”
霍卿榮察覺出她的重音,微不可察的眯了眯眼:“是。”
黎娘确認了自己不是耳朵聽錯了,當即就要讓男人啟程去将分樓主叫回來,芷蘭卻先一步攔住男人,兇巴巴的舉着匕首:“什麼阿貓阿狗就能見我們殿下?叫你們主子來說話。”
“這......”黎娘和男人對視一眼,都露出為難的神色。
霍卿榮站起身,伸出三個指頭:“第一:叫你們樓主親自來和我談,總歸我孤家寡人一個,他來一趟也不算欺負他,就算不小心死了,你們南靈家大業大,也還有那麼多皇子公主等着。”
“第二:從今日起,停了你們在越州的一切打探,沒有不問主人家就私自拿東西的道理,他想要的我這裡都有,而且隻會是最好的。”
“第三:以上,請原話轉告,不要錯漏一個字。晉京的雪大,可要來快些,晚了,老鼠的腳印都摸不着。”
霍卿榮說完,招呼着芷蘭離開,隻是臨到出門前又轉身看了黎娘一眼,聲音柔和了許多:“多謝你照顧謝良才,那具屍體的棺材錢我出了,有空去思朝閣取吧。”
天降的驚喜轉瞬被洪水沖走十萬八千裡,黎娘苦笑一聲,喃喃道:“原來這就是你拒絕我的理由。”
走在回思朝閣的路上,芷蘭緊緊抱着畫,一路小跑湊到霍卿榮邊上小聲嘀咕:“主子,你剛剛可真威武潇灑,你們做帝姬的是不是都這麼有氣勢?”
霍卿榮撇她一眼:“你剛才不也挺厲害的?阿貓阿狗都會用了,狗仗人勢也無師自通了。”
“嘿嘿嘿,我跟我爹學的。”芷蘭羞赧一笑,突然停下步子杵在大街上:“主子你剛剛是不是偷偷罵我了。”
霍卿榮不語,嘴角噙着笑,攏了攏身上的鬥篷,隻留給原地小發脾氣的芷蘭一個潇灑利落的背影。
思朝閣内,三樓的雅間已經被炭火烘得暖融融的。
霍卿榮撕開信封,取出幾張薄薄的信紙:
殿下見安,一别五年見你,你果然已經長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那日宴席間手心可留疤了?殿下萬金之體,若有氣朝謝二撒,不要傷了自己身子;小将的事日前我已知曉,也已去信罵過,男孩子皮糙肉厚,又是武将,殿下做姐姐的,也盡可打得。聽說殿下還做了風鳴的二當家,想來阿煦是高興壞了。
随信的畫像,原是老師是用來尋你的,如今留給你做個念想,他老人家已于健康十二年隆冬薨逝,鐘氏的陵園我已無處可尋,便重新置辦了,殿下可常去看望。
我的衣冠冢曾柔會幫我立在老師邊上,她雖然貪财些,但是瑕不掩瑜會是個好官;素大人我了解不多,隻聽說話少些,也是有真才實學的;朝中一衆大臣中,衛小将軍骁勇善戰,霍大将軍心思深重,太尉律遷唯立明帝馬首是瞻,旁的多是蘇家的酒囊飯袋,不提也罷;至于那二位皇子,盡不如你。
你見信時,晉京應該開始下雪了,記得多加餐食,多添衣物,不知你如今身邊照顧的人可還貼心?若用不慣,還是叫謝二來,他得心應手的。
兄長無能,五年來碌碌無為,竟沉溺于午夜夢回間怨恨自己為何那日沒在你們身邊,又常常夢見還在學堂的光景。昭兄有一日曾問我:倘若有朝一日,你發現自己所尋之物不過水中撈月那該如何?我記不得答案,噩夢驚醒後,恍然間竟遍尋不得前路。
更深露重,雪大風寒,臣無法再為殿下提燈撐傘,千錯萬錯,願墜阿鼻地獄,惟願殿下道途亨通,所念皆成。
謝良才絕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