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的涼亭已經換上了厚實的簾子,擋着四面的風,霍卿榮正揣着手爐等他:“昨夜邊關急報,東平派了了多少兵力?”
霍瞻早已習慣了她的消息靈通,并未驚訝,隻是如實說道:“十萬大軍壓境,刃聿軍連敗三場,損失慘重。”
刃聿軍,霍卿榮知道他們,那是律立明原來在東平做将軍時的親兵,他當了皇帝後,将刃聿軍留在了北邊駐守,既是他最信任的手下,也是律國最強的軍隊,不過雖然這些年幾經擴充,人數也不過四萬爾爾。
對上裝備齊全、實力強勁的東平十萬大軍,的确難有勝率。
“那朝中商議準備如何?”
問起這個,霍瞻到有些遲疑:“蘇相倒是極力勸戰,律遷也并未表态,因此朝中倒沒有反對的聲音,隻是皇帝,态度到不是很明朗。”
霍卿榮了然,畢竟是待了那麼多年的老東家,東平軍隊的實力律立明一清二楚。
“刃聿軍無論如何是打不過的,想必是要京中馳援,打算派誰去?”
“朝中也是這麼敲定的,先由我領兵一萬前往,明日出發,隻是如今還在商議,南靈同樣戰事吃緊,要不要把衛衍召回護衛京都?若召回又要帶多少兵馬回來?”
霍卿榮聽罷點了點頭:“我已經見過南靈大皇子了,他們不會出兵對我們,隻是面上還是要由朝廷派人去和談。”
縱然知曉她素來謀劃長遠,做到這般思慮周全霍瞻不免還是心頭微震:“如此南靈到盡可以放一放了。既然如此午後我還是進宮一趟,一來請皇帝派人去南靈求和,二來清點好人馬還是盡快出發的好。”
“嗯。”霍卿榮知道謝良将如今也在越州前線,想來川谷關不至于這麼快就被攻陷:“越州一行,我已尋到了丞相大人當年帶走的學子們,律子政降伏的山匪就是他們,你可向朝廷提議,将那些山匪收編,也是一份不弱的戰力。”
霍瞻點頭稱是,不過想起越州山匪不免繞不過律子政,因此遲疑道:“隻是...降伏那些山匪的是太子,若是提及他們,蘇相難免不會借題發揮讓太子一同前往,前線不比剿匪,您若是還一同前往,萬一受了傷......”
“放心吧,我不去,我就在京城等候父親的好消息。”
“那就好,那就好。”霍瞻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眼見着人離開,芷蘭一邊給霍卿榮換了個熱的手爐,一邊感歎:“霍大人還真是關心主子呀。”
霍卿榮把話聽在耳朵裡,視線追向簾子外的那道身影。
說來霍瞻如今也不過三十多歲,不過看上去倒是沒怎麼變過,似乎還是當年那個總是默默無聞跟在父皇身邊的寡言侍衛。
腦海中沉底的困惑随浪潮翻滾浮上心頭:當年的虎贲校尉王勤算來還是自己的舅母,可父皇為何獨獨将霍瞻留下保護自己呢?
那一封甚至比迎擊敵軍還重要的密令究竟是什麼内容?
眼下想要弄清楚這件事,關鍵還是得找到曾經的舊部,霍卿榮直覺,金宜書應該會知道些什麼,虎威那一面,他的态度着實古怪。
這一想起那棵歪脖子樹,霍卿榮又覺得頭疼,虎威被收服之後,謝良人在越州掘地三尺,土挖得松到能直接播種,也沒看到金宜書半個苗子。
也不知道他如今又貓哪去了。
而此時思朝閣外,一個端方少年撐着一把竹傘在門前站定。
傘柄傾斜,透白的傘面下露出溫潤蒼白的臉,狹長的眼眸定定的看着高懸的牌匾,嘴角略微勾起:“思,朝嗎?”
傘柄重新豎直,他正要往裡走,迎面卻有人直直走過來。
“蘇公子,我們哪敢怠慢您的客人啊,那人當真是很早就離開了啊。”
蘇乾擰眉看着跟前彎着腰一臉讨好的小二,語氣不善的再次問道:“到現在還沒回來?”
小二忙不疊點頭:“那自然,客人留了一句話說是會盡快回來,小的還能騙您不成?”
蘇乾瞥了小二一眼:“諒你也不敢!”
見他态度有所和緩,小二立刻又順竿子往上爬,擠出一個大大的笑臉悄聲問道:“公子,那人什麼來頭啊,我瞧着不過就一個打鐵的,公子怎的對他那麼上心?”
“你懂個屁!那可是——”
蘇乾話說到一半,意識到這是還在大庭廣衆之下,立馬收了聲,一把推開湊上來的小二:“說了你也不懂,不該你知道的少打聽!”
“哎哎哎,是小的嘴碎了,哎,蘇公子慢走。”
幾回來都沒尋到人,蘇乾郁悶的很,一甩袖子轉身出門,還有人迎面撞上來:“長沒長眼睛?”
傘柄脫手,骨碌碌在地上滾了個半圈。
“哪來的小白臉,滾滾滾!别擋在路上礙眼。”蘇乾正愁氣沒地撒,一腳踩爛傘骨,還狠狠碾了幾腳,推搡着人,徑自走開。
小二看來的人面生,立馬拉住他的袖子,湊到他耳邊低聲囑咐:“這位公子不是京城人吧?那位小爺不是個脾氣好的,你還是别和他計較了吧。”
傘主人将視線移到小二身上,很是認真的開口答了一句:“我是金宜書,晉京本地人。”
然後他不顧小二震驚的目光,緩緩拾起地上被踹爛的傘,循着蘇乾離開的方向追了上去,硬生生攔住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