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臉色一變,但還是壓住了幾欲脫口而出的“滾出去”三個字。
還好袁觀生隻是側頭看了一眼,沒有要過問的意思,她也沉住氣,萬不可此地無銀叫他起疑。
正思忖着換個平淡的語氣叫人退到一旁,卻未料那何侍衛一見自家小姐嚴肅地站着,三步并作兩步撲在她面前跪下:“令牌已經給張守衛了……雲碧她……”
幾乎在何侍衛開口說第一個字時,秦越就壓低聲音怒斥他“住嘴”。
可何侍衛說話語速快,劈裡啪啦一下子将關鍵信息全抖落了出來,秦越聽着幾近心梗。
而後,一道疏朗的聲音從院門口傳來:“令牌?”
袁觀生将已經踏出月光門的那條腿收了回來,望着跪地的何侍衛,道:“張守衛?張福沅?”
他幽幽回頭看着秦越,眼神晦暗不明,兀地朗笑一聲:“原來是我耽擱越越請客了。”
可話這麼說着,也不見他有走的意思。
秦越儀态端莊,鎮定自若:“什麼客,不過一個罪人罷了,袁公子既然已經聽聞了船上的事情,那便知道此人頂撞了我表哥,欠的責罰還未清,我放心不下才叫丫頭去催了。”
“哦?”袁觀生眼含笑意,“越越病得這樣重,還挂心這事,秦大将軍可真是幸運。”
秦越沒立刻應下這話,而是先叫何侍衛将雲碧送去偏房休息。
安排好這邊的事情,才對袁觀生道:“表哥回來一趟不易,家中弟弟妹妹還小,我這個做長女的自然是要多操點心的。”
原著中的秦越就是這樣一個人,說話不鹹不淡、滴水不漏,而她林頌在二十一世紀就是一滿腦子想着幹飯、憂心畢設的大學生,根本理不來這些人說話的彎彎繞繞,所以她死的冤,也是有内因的。
但經過上一世的曆練,不說全然一樣,八九分的精髓她自認為還是模仿到了。
袁觀生笑着搖搖頭:“你這個做長女的不也還是個小姑娘,天天操心那麼多,難怪要累壞身子。”
秦越笑了笑:“多謝提醒,雲清,送一送袁公子。”她不能再磨蹭了。
袁觀生立在月牙門打下的陰影中,看着不遠處站着的蒼白女子,終究是沒忍心強留。
他相信,很多水到渠成的事情,都需要背後的人精心布局。
所以,秦越喜歡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清掃所有障礙,讓她自然而然成為他的人——這個世界上,有誰比他更愛秦越呢?
理通這個邏輯後,袁觀生才稍微晃動了一下身子,琉璃瓦間漏出的陽光斜打在他的臉上,他溫潤地笑着:
“好好好,越越下了逐客令,我還能厚着臉皮賴這麼。”
袁觀生的兩個随身侍衛一人提一個大匣子在月光門外候着,這箱子裡一個裝着西域送來的水晶茶具,另一個是一塊用兩尺寬的完整翡翠雕刻的青山綠水孤品。
每一件都比他們的命還貴重,是以即便在太陽底下大汗淋漓,他們也不敢有絲毫懈怠。
站了不久,就見自家少爺一臉不溫不喜地走出來。他倆相視一望,一句話也不敢說,趕緊低頭跟了上去。
前幾日少爺吃了閉門羹,回去就将自己關在房裡不說話。
今天終于見着了小姐,卻不知怎的又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沒了往日那般相談甚歡後的神采,看的他們也傷心不已。
出了二院,袁觀生拐進主院去拜訪秦越的父親秦延駿。
禮數都做周全後,袁觀生也作揖要走。
秦延駿有自己的考量,在當下這個風口浪尖上,他不便讓觀生過多停留,免得招來什麼結黨污蔑。
他明裡暗裡提示過觀生,可這孩子一頭紮在情愛之中不願抽身,連這點局勢好像都看不清。
情深不壽,慧極必傷啊。
這孩子是要把這兩個都占全了!
他看着觀生長大,心頭也把他當半個兒子,可這事上他油鹽不進,話裡話外還有脅迫他的意思,他也隻能搖搖頭,差了管家送客。
袁觀生出來正堂,帶去的兩個匣子也原封不動地被提了出來——他明明知道秦伯不會要,不能要,也不敢要,可他每次來了還是想送。
在任何事情上他都能保持清醒克制,可唯獨在秦越的事情上,他偏不信這個邪。
道理他都懂,可憑什麼他的姻緣要為皇家制衡權術讓道?
一路沉默,剛下抄手遊廊,便聽外邊有人在吵嚷。
“你是哪路貨色,我家小姐是你随便想見就能見的?趕緊給我滾遠點!”
“爺,你差人問一聲便知道了!再耽擱下去,小姐要的人一會要沒命了!”
聞言,走在廊上的袁觀生突然嗤笑出來,偏頭對管家道:“小姐要的人?”
管家怎會讓一介不知道從哪裡竄出來的地痞流氓污他秦家小姐名譽?
當即臉一黑,對袁觀生道:“我去給少爺清道。”
跟在管家身後的幾個小厮聽見管家發話,迅速抄了棍棒跑上前去将來人圍住。
管家走到黑底金字的牌匾下,站在台階上居高臨下地看着門前之人,厲聲道:
“你是哪來的人,竟敢在我秦府門口撒野!”
“我是内禁軍副尉王大海,秦大小姐今早差人來找我手下的一個侍衛……”
話還沒說完,就被管家又一聲厲斥打斷:
“你胡說什麼!還我家小姐找你手下的侍衛。我家小姐跟你們這些人隔十輩子都見不着面,哼,我看你就是成心來找事的,給我打一頓拖走!”
那幾個小厮一口應下,抄起手中的棍便往王大海身上砸。
可誰知這這人功夫了得,兩手徒接棍棒,順勢一拉,兩個小厮一下子往前撲到在地。而後他又一個翻身越過餘下兩人的頭頂,躲過兩棒後照兩人屁股一人一腳,四個小厮在幾秒間竟全被打趴下了。
李管家始料未及,待反應過來時,兩眸已經倒映出王大海沖過來的身影,将他吓得連連後退,大叫道:“侍衛,侍衛咋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