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沒想到那人兇神惡煞地撲來,卻隻是一把抓住他的手,急得直拍大腿:
“爺,爺,你聽我說,我哪敢撒謊啊,我那侍衛路上被仇家擄了去,我看着是要往死裡弄啊。”
王大海突然急中生智,轉過頭對門侍道:
“今日辰時,你家小姐的貼身丫鬟和近身侍衛是不是騎馬出門了?”
那門侍點點頭:“是出去了。”
“是不是往宣仁門方向去了?”
那門侍指着南路:“走的這條,好像确實是宣仁門……”
說着,那門侍一拍腦袋,道:“哎呦李管家,我好像記起來了,早上雲碧姑娘和何侍衛出門的時候,好像确實是說了個什麼‘小姐很急,得快些帶回來’之類的話。”
管家默默将自己的手從王大海手中抽出來,鎖眉想了想,道:“行吧,我差人進去問一聲,若沒有這回事,我今天就在這裡打斷你的腿。”
王大海連連點頭:“好好好,要是假的我叫你随便打!”
管家見王大海那模樣不像是來訛人的,便扭頭将視線落在那四個狼狽的小厮身上,瞪他們一眼後,小厮立刻會意,忙道:“奴婢這就去問大小姐。”
“等等。”
小厮剛要邁步轉身,就被府内一聲疏朗清雅的聲音叫住。
袁觀生不急不徐地走到管家旁邊,道:“李伯,越姑娘尚在病榻,還是不要打擾的好。”
管家也不是好糊弄的角色,道:“若這人所言屬實,我擅自将人轟走豈不誤事?”
袁觀生正欲開口,卻被台階下的王大海打斷——都火燒眉毛了,他哪有空聽人掰扯:
“爺,這再不去,我那侍衛就要死了!”
他情緒激動,一時間顧不上後果,竟然開始朝裡面大喊:“秦大小姐……”
袁觀生臉色驟冷,給了兩個貼身侍衛一個眼色。
那兩侍衛立刻放下匣子,一步翻身過去,一記飛踢踹跪王大海,而後迅速将他的雙手反鉗在身後,另一人則在前捂住他的嘴,拔刀抵上了他的脖子。
王大海沒想到這秦府藏着兩個這麼厲害的侍衛,他一個不留神竟然被壓得動彈不得。
袁觀生對李管家道:“可否容我問幾個問題?”
不等李管家說話,他徑直走到王大海面前,望了一眼王大海反扣在身後的臂膀,衣袖被折進去了一截,露出青筋突爆、肌肉虬紮的小臂。
他道:“是個武才。”
王大海一下子不扭了,怔愣地看着袁觀生。
那股從船上被唾棄後,就一直憋悶在心的情緒,此刻就被這短短四個字全勾了出來——自己兒時起早貪黑地練武,不就是為了長大後成為馳騁戰場的大将嗎?
秦大将軍不賞識他,他有别人賞識嘞!
王大海雙目滾熱,感恩戴德地望着眼前這貴公子,全然忘記自己就是被這人身邊的侍衛架起來抵着刀的。
袁觀生神色淡淡地看着跪地之人表情的轉換,而後示意侍衛放開他的嘴,俯身問道:
“你手底下那個侍衛,叫張福沅?”
聽了這話,王大海腦子一醒,突然記起來自己還有正事,而後回想這位貴公子剛剛問的話,驚道:“爺怎麼知道?”
張福沅那書呆子有那麼出名的嗎!怎麼個個都知道他?
袁觀生聞言,點點頭,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又問了一句:
“功夫這麼厲害,你自己怎麼不去救?”
語氣不鹹不淡,但如一柄刀紮進王大海的心髒——
今早辰時他在宣仁門當值,秦大小姐的丫鬟和侍衛持令牌來尋張福沅,他也不好将張福沅先前遇刺的事情說出來。
因為擔心張福沅出蒼龍門會被仇家迫害,他本想着拒絕,但來的那丫頭語氣堅決,他知道此事沒有商量的餘地,便想着讓張福沅先行一步,自己交代完手上的事情之後跟上去護着。
兩人前後也就錯了一炷香的時間,等他攆上的時候,正巧看見一個貴氣十足的公子跟張福沅勾肩搭背,後面烏泱泱站着十幾個銀甲家衛,打頭的兩個一人一柄刀抵在張福沅後背,将張福沅擄到小巷裡去了。
若說隻是十個銀甲侍衛,他拼死一搏還是有信心能将人救出來的。
但他偏偏認得擄走張福沅的那個人——當今朝政一把手門下侍郎袁朔成之子袁绯柒,他不來喊人光靠自己能救個屁!
現在也不知道張福沅那小子死了活了。
這麼想着,一股慌張從心底騰起,對眼前的貴公子道:“爺,這個我待會再跟您細說,要不先叫秦大小姐救人吧,一會要來不及了。”
袁觀生笑了一聲,直言道:“不行”
王大海又是一愣——他來京當職有三年,央過的人不少,大多數人都拒絕過他,怒他罵他笑他的都有,可不論什麼時候他都覺得尚能再搏一次。
可眼前這人,表情語氣分明都是那樣的平淡溫潤,說出來的話卻給他一種他從未感受過的毫無回旋餘地的壓迫感。
他的視線從袁觀生肩膀上穿過去,看見了門下站着的一衆人,他不解——
就是救個人,為什麼這樣難?規矩為什麼這樣多?還不如直接沖進去叫人來得快。
可他又不想辜負眼前這個貴人,便壓住心中升起的暴躁,問了一聲:
“為何?”
袁觀生很有耐心,有問必答,道:“因為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