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秦家掌控了從京都到各地的軍權,哪一方得了秦家相助,勝算就會大大提升。
可秦家的心思更是叫人難以琢磨透。
有消息傳出,說這秦延駿長女秦越與張大人走的極近,大庭廣衆之下之下還摟摟抱抱,也有人說是因為秦越得罪過張福沅,張福沅升了官是專門來收拾秦越的。
說兩人有仇的和有情的,個個都證據确鑿,沒個定準。
可偏偏秦越又與袁家有禦賜姻緣,兩人又是青梅竹馬長大,袁觀生與秦越的才貌之名一直被綁在一起頗久,累下了一衆維護者,一時間支持秦、張組合的和秦、袁組合的在坊間吵得不可開交。
“小姐,要不要屬下派人去警告一下他們,誰再妄議就割了他們的舌頭。”
何蓮越說越氣憤,他報給小姐的這些話還算是幹淨的,那些粗鄙惡俗的謠言他都出不了口,實在不敢玷污小姐的耳朵。
秦越太陽穴突突跳,倒不是因為坊間傳言,她擔心因為這些傳言,秦延駿會将她禁足或派人跟着她,那日後做事就不方便了。
可有些事情就是越描越黑,你想堵衆人之口,卻反倒給人做賊心虛之感,沒準還越鬧越兇。
秦越一邊揉太陽穴,一邊道:“這事先往後擱吧,等我想到好法子再說。”頓了頓,她又道:“還有其它事嗎?”
何蓮已經習慣了自家小姐不按常理出牌,是以現在連自己清白都不管不顧,他也不覺得有何稀奇。
他清了清嗓子,認真肅目中還帶點神秘:“自昨日張大人高升後,到今早上天亮,已經有八家人拿着生辰八字去說親了。”
何蓮比了個大大的八字,語氣中還帶着點憤憤不平。
秦越見何蓮表情不凡,以為他探到了什麼不得了的秘密,支着耳朵生怕聽漏,卻不想他一本正經報告了個花邊新聞。
這算是什麼事?
秦越瞪了一眼何蓮:“怎麼,你連夜守着數的這麼清楚,是想嫁給他不是?”
何蓮頂着兩個黑眼圈,聽了這話眼睛慢慢睜圓,似是不可置信這話是從他家小姐嘴裡說出來的,可半響他又自洽了——
小姐連朝廷命官的家人都敢綁,說點有違禮德的話怎麼了?
何蓮臉色恢複常态,嘟囔道:“屬下以為小姐會關心這個的。”
秦越愣了半響,才反應過來這句話的意思,想也沒想就要反駁:“我為什麼要關心這個?”
她狠狠瞪了何蓮一眼,而後又瞅見搭在自己下腹的毛毯起了褶皺,便撐起身子去将褶皺一條一條捋順,完了之後又拍拍肩膀上的灰,将兩鬓的碎發攏到而後,嘀咕着:
“關心這個幹嘛,我應該關心的是這洛陽京城的局勢。”
秦越将一身上下全部理平整後,心頭躁意卻絲毫不減,她破罐子破摔一下仰躺在搖椅上。
搖椅吱呀吱呀地響在耳畔,她雙目望着湛藍明亮的天空,突然有些生氣:
“就算是關心,也不是關心他看上誰,而隻是關心他的動向,這對我的大計很重要。”
說着,她又看向何蓮:“所以結果咋樣?”
對于秦越前頭嘀咕的那些話,何蓮是一個字也沒聽明白,但這句問話他是知道的,臉上的糾結難解一掃而空,回道:
“八家人中六家直接被擋在大門口,看媒人打扮便知是尋常人家,張大人應當是看不上的。還有兩家倒是請進去了,過了約莫半個時辰才出來,我見一個媒婆面露喜色,恐怕有戲。”
“哦?給誰說媒的?”
“媒婆最後跟人到了太子太傅公上方家。”
秦越眉頭驟然蹙起——
自古而來,局勢越是動蕩不安,就越是平步青雲、建功立業的好時候,有人想堵這一把,所以選擇聯姻站隊,倒不稀奇。
若說别人看不透張福沅扶搖直上背後潛藏的危險就罷了,可太子太傅是兩朝老人,他怎會在這個局勢未清的節骨眼上說媒?
更何況,太傅身份特殊,他從太子三歲起就開始伴其左右,如今已有十年,毋庸置疑是向着太子的人。
他來說媒,那發出的信号就十分危險——
若張福沅跟太子扯上關系,勢必會招來皇上的猜忌。
秦越心髒砰砰直跳,這難道又是袁觀生的詭計?
原著也沒這一說呀。
秦越雙眼一沉,連下兩問:“你昨日去偷看,張福沅的人竟沒發現嗎?這事還有别人知道嗎?”
何蓮按住刀柄,也皺起眉頭:“說到這事我也覺着怪呢,這幾日跟蹤蹲守張福沅的人不少,光昨天一夜,我在房頭巷間瞧見的便有五個,全都被解決了。
當時我躲在樹上,還有一個就從我那樹下的水道中被拖出來,當場就被抹了脖子。
張大人當時站在樹下頭,還往上面望了一眼,那黑洞洞的眼睛好像能穿透密葉看見我似的。
盯了幾秒後他就拿了一柄弓箭,箭尖就對着我那個方向,把我吓得不輕,以為自己要交代在那裡了,結果張大人隻是射了隻麻雀下來。”
何蓮還有幾分心有餘悸,抹了一把汗道:“還好我躲的地方隐蔽。”
秦越原本一直蹙着眉,聽了何蓮這句總結,“嗤”地一聲笑出來:“你真該長長腦子了。”
别人她不知道,但張福沅既然往樹上看了,那絕對不是因為想射麻雀。
允許何蓮偷看,就是允許她秦越知道這個消息。
可為什麼獨獨允許她知道呢?
難道是因為他倆是同一條船上的螞蚱,他笃定她不會亂說,所以才懶得動手嗎?
亦或者,是因為她手中捏了他的家人,他怕激怒她,所以才放何蓮一馬的?
但不管怎樣,太傅進過張福沅家這事,絕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
她雙眼愈發冷靜,抿唇沉思對策。
何蓮見秦越面色不虞,斟酌了半天後開口:“小姐,您不用擔心,太傅那個獨女才貌再牛,不也一直居于您之下嘛,您一出馬,肯定殺它個片甲不留。”
秦越有些好笑地看着何蓮:“所以依你看,張大人是被公上懷薇的才貌所迷,才松口這樁媒事的?”
聽了這話,何蓮的臉色漸漸古怪起來,那一向冷肅的臉頰憋的微微起紅,支支吾吾半響才道:“小姐您是姑娘,自然不懂男子心思的。”
秦越眉梢一挑:“什麼心思?”
何蓮撓撓頭:“這公上小姐我見過,是豐腴美人,活潑愛笑,若說小姐是雪巅寒蓮,那這公上小姐便是春花爛漫……”
秦越笑眯眯地看着何蓮,打斷了他的話:“說到公上小姐,你倒是突然有了些詩詞才情。”
何蓮不好意思地擺手:“都是三腳貓功夫,哪裡能跟小姐比。”
秦越和顔悅色聽完何蓮這句話,而後忽然收了笑容,大叫:“雲碧,雲碧……”
何蓮噩然失措,連忙一步跨擋在秦越面前,仿佛要阻斷秦越的聲音傳向後院似的,對着她雙目哀求連連擺手。
雲碧在後院熬藥,聽見小姐的響動,立刻“嗷”了一聲,吓得何蓮滿頭大汗,急中生智轉移話題:
“小姐,後日是張大人妹妹的出殡日,您要去嗎?”
秦越的聲音一下子卡在喉嚨,雙目仿佛繁茂的枝葉一夜敗盡,隻剩枯枝殘葉的蕭條清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