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轉過身,見顧堯正在剛剛她所見的甬道中部方形刻痕處,隻不過此時那道方形刻痕作為門被打開了。顧堯靠在門軸上,将手中的鑰匙抛起接住,而後對秦越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秦越的臉瞬間拉了下來。
斜靠在門軸上的顧堯身子一挺,站直後笑意盈盈地往秦越這邊走來:“這地方臭烘烘的,不适合女兒家,咱換個地兒。”
秦越面色不懼,反而浮起笑意——江言和何蓮都在外頭,他們定了一炷香之約,誰敢輕易帶走她?
她語氣淺淡:“顧大人,你怕是不知……”
話說到一半,秦越眼睛突然睜大,瞳孔驟然一縮,聲音更是戛然而止。
她看見,顧堯身後走出一個女子,左手提一盞蓮花燈,右手搭一件疊起來的黑色披風,那張美豔的臉在昏黃的燈光下,叫秦越心頭一驚——
悚然一驚,汗毛直立。
那是一張和秦越一模一樣的臉,一樣披散的軟發,一樣的身高體型。
秦越第一反應便是,明天是張福沅妹妹的忌日,張福沅想擄走她為她妹妹祭奠。
可她幾乎立刻想到,若隻是如此,又何必如此大費周章,直接派點人入她秦府逼她去就好,她一介弱女子有什麼反抗之力?
可他偏偏要大張旗鼓把她送進刑部牢獄,再找來和她外形相似的人偷梁換柱。
那接下來是不是準備以審訊為由,隻許何蓮、江言、雲碧一幹人“遠觀”,讓所有人都以為秦越好好地在牢裡,而真正的秦越是死是活都無人知曉。
所以,張福沅是想幹什麼?
殺了她?還是像曾經的袁觀生一樣,囚禁她,折磨她,用她的靈魂祭奠另一個靈魂?
屆時生米煮成熟飯,她死屍一具,張福沅再把責任随便推給哪個倒黴的審訊獄卒,誰能奈他何?
秦越反應過來,而後怒視鄭雍:“鄭大人,這誰審誰,該有個規矩吧?您将我随便交給他人,難道是笃定我活着進去死了出來,不會将這偷梁換柱事說出去嗎!”
鄭雍不可思議地看着秦越——這番話雖氣息不足,卻铿锵有力、威懾十足,簡直不屬于這個年齡的女子該有的鋒芒,竟讓他這個在官場摸爬幾十年的老人生出幾分懼意,仿佛她真有翻身報複的能力。
秦越盯着鄭雍,繼續道:“鄭大人,你莫不是被什麼沖昏頭腦了。你知道我秦越是誰嗎,皇上欽賜郡主,父親是刑部尚書,表哥掌三十萬大軍,未來夫君乃袁家嫡子袁觀生,你膽敢将我交予他人之手,若我出事,你們鄭家有幾條命可以賠!鄭大人,你現在将我送回,我就當這事從未發生過,你可得想好了!”
鄭雍滿目震驚,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尤其當秦越斥道“你們鄭家有幾條命可以賠”時,他眼睛立刻瞪大了。
秦越見鄭雍已有松動,想繼續攻他心防,耳邊卻傳來兩聲鼓掌聲:“秦小姐,怪不得張大人不放心,專讓我來盯着,您這張嘴真是厲害啊。”
顧堯走過來,微微靠近秦越,拿手背擋住嘴,壓低聲音:“秦小姐,你說你甯願信一個外人,也不願信我們,見了我們跟避瘟神似的,張大人知道了該多傷心啊。”
秦越望着顧堯冷笑:“漂亮話誰都會說,奈何有人一嘴情義,背後卻藏着殺人的刀子。顧大人,你敢說,你是要将我帶去聽戲吃茶、修養身子嗎?”
顧堯被怼地笑意僵在了臉上,撇了撇嘴,以其他人聽不到的音量小聲嘀咕道:“又不是我要折騰你,罵我幹嘛……”
他是怕了秦越,不敢再答,隻默默側過身,接過身後女子的蓮花燈,緩緩後退了一步。
那女子從顧堯身後走出來,對秦越輕輕笑了一下,秦越立刻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大半夜的,一個跟自己長得如此像的人,照鏡子似的對自己笑了一下,秦越真怕下一秒這書變成鬼故事。
可就在這愣神的一瞬,那女子動作迅速地一拉秦越披風的系繩。
秦越隻感覺渾身一冷,身上的披風被扯下了,而後另一道披風被抖開搭在了她身上。
短短幾秒,這女子竟然給她換了一件披風,真是好生麻利的手腳!
女子将秦越的藍白披風搭在胳膊上,而後幫秦越系黑色披風的繩帶。
秦越沒有制止,而是眯眼看着在她脖頸處拉着繩帶饒圈的手指——修長,骨瘦、有繭,這并不像她的手,且有一絲莫名的熟悉感。
甬道燭火盈盈跳動,将秦越深棕色的眼照得晦明晦暗。她盯着女子,沉聲問:“你是誰?”
這三個字說出時,女子剛好一拉繩帶,一個漂亮的結便打好了。
女子後退一步,行了個禮,聲音柔和:“小姐莫怕,隻是一張人皮面具而已。”
女子這邊給秦越換披風,顧堯那邊也将鄭雍拉到一旁,開始修複鄭雍差點破碎的心理防線:
“鄭大人放心,秦小姐是秦家嫡女,也是袁家那誰的未婚妻,我們自然不敢做什麼,過不久她就會平安回去,換人的事也絕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
鄭雍眉頭皺成川字:“請轉告張大人,鄭某隻求一個平安。”
顧堯一笑:“鄭大人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