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雙腳懸空，艱難回頭，看見雙目血紅的死士營長。

死士營長說，是她姐姐出賣了這裡。

話音剛落，那些覆鐵面獠牙面具的侍衛魚貫而入，将她和死士營長層層包圍。

随即，大門豁口處走進一個一身玄衣、腰系白麻帶的男子，正是張福沅。

而緊跟他身後的，是被侍衛架着的、渾身血淋淋的姐姐。

死士營長掐住周月心的脖頸，想拿她作人質，

可寡不敵衆，死士營長連自盡都沒來得及，就被張福沅帶走了，如今生死未蔔。

秦越眼底浮現一絲冷笑——

袁觀生用那麼極端的方式訓練人，用親情控制他最頂尖的死士，卻想不到為親情所絆的人，是有心的，會愛，也會恨。

周柳塘用一個據點和所有她知道的信息，換取妹妹可以逃出惡魔之手，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張福沅兌現了承諾，給了周柳塘自由。

周柳塘選擇跟随王大海去邊疆，雖目不能視，但依她所能，哪怕隻靠聽覺，武功都是上乘。

而留周月心在張府，是周柳塘與張福沅心照不宣的決定。

一方面邊疆太亂，周柳塘不想妹妹冒這個風險，張府也是唯一能保護周月心不被袁觀生的人滅口的地方。

張福沅留下周月心，是想牽制周柳塘，而周月心會醫會毒且會易容術，于他而言是個意外之喜。

秦越将這骨架輕小的女孩兒半榄入懷，替她拭去淚水。

可以說，周月心從幼兒園開始，到高一的年紀，都一直在那暗不見天日的地方，不僅要遭受血淋淋的訓練、體罰，還要受精神和□□的霸淩。

如此長大，她也隻是言行舉止瑟縮怯懦，底色卻是清潤溫善，骨子同她姐姐一樣剛毅樂觀，實在太難能可貴。

秦越寬慰着周月心，周月心也并不沉湎于過往傷痛，很快收起心情，低頭默默站在一旁。

秦越斟酌半響，還是問了盤旋在心中已久的問題：“所以，扮作我的那個人，臉上帶的人皮面具，是你做的？”

周月心先是一愣，而後做錯事般低頭，沒有否認。

秦越不忍責怪，展開笑顔：“我沒有怪你，隻是感歎，你做的人皮面具竟然分毫不差，真是好巧的手，你很厲害。”

周月心擡頭，水霧缭繞的眼有些愕然，而後，慢慢轉變成羞澀的笑意：“其實，奴婢是照着張大人給的畫做的。那日見了小姐，也吓了一跳，不僅樣子分毫不差，連神韻都是活靈活現的……”

秦越抿平唇角，一時無言。

她強壓下心頭湧上的異樣情緒，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比起人皮面具，那個模仿她的人，才更讓人心驚。那人給她系披風時綁結的方式，是她慣用的手法，包括眉目眼神、說話方式，都十分相像，絕對是她身邊之人。

可她身邊之人，都是自小跟着秦越的，怎麼會是張福沅的卧底？

“月心，你可見過扮作我的那女子？”

周月心皺眉想了想，而後輕輕搖頭：“張大人把面具拿走了，奴婢也沒看見是誰。”

好吧。

現在她隻能安慰自己，是張福沅的卧底，總比是袁觀生的卧底強吧。

不過話又說回來……

秦越再次将目光聚焦于周月心，問：“張大人引你來府，可曾叫你當婢女？”

周月心怔愣片刻，而後搖頭：“張大人讓奴婢好生待在府中，與秦大小姐為伴……”

她頓了頓，将頭埋得更低，似乎有些羞愧：“但張大人還說了，張府不養閑人，他替我擋住追殺我的死士，供我溫飽，奴婢也要付出相應勞力，故應當照料好小姐……”

秦越點點頭，耐心同她講：“往後就别奴婢奴婢的叫了，你姐姐與王副将結緣，那以後你要叫王副将姐夫的。而張大人與王副将是同鄉好友，你若在張府自降身份，豈不是讓你姐姐姐夫沒了面子？張大人讓你看管我，并不是說讓你當我婢女……”

說着，她朝周月心伸手：“以後咱們就以姐妹相稱。”

周月心張大雙眼，有些惶恐地看着她伸過來的手，猶豫着未動。

秦越歎笑：“你姐姐好不容易将你從死士營中救出來，就是為了讓你有擡頭的自由，你何必再自造囚牢呢？”

秦越看着周月心，招了招伸出的那隻手，強勢道：“過來！”

周月心是吃硬不吃軟的，這令一下，她身子一僵，隻得擡胳膊将自己的手放在秦越手上。她低着頭，瑩潤的眼珠子悄悄觀察秦越。

秦越将另一隻手覆在周月心手背上，熱絡道：“以後我們二人相見，自稱‘我’，互稱姐妹，誰錯便給誰一個懲罰，明白了嗎？”

長長睫羽下，周月心警惕如貓的眸中漾起一陣清波，抿嘴，點了點頭。

秦越滿意地笑道：“好，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