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福沅是得了消息，比平日早回來半個時辰，入院時，身上還有策馬急奔的冷氣。

一回來，就直奔秦越的卧房。

秦越剛把信傳出去，彼時正在卧房銷毀痕迹，聽見外邊匆匆的腳步聲吓了一大跳，趕緊把油紙傘殘料往交領裡一塞，剪刀藏在被褥下。

這時，後邊“唰拉”一聲，折疊屏風被張福沅打開了。

秦越半卧在床，似是被這聲響驚醒，目光微顫，唇部發白，目露驚疑與生氣：“你幹嘛！你怎麼能随便進我卧房！”

張福沅望着秦越，嘴角平抿，眼内因血絲而發紅。

他尚未開口，就傳來季良帶着喘息的喊叫：“爺，爺呀，小姐在裡頭吧！我們幾個人好幾雙眼睛盯着嘞。再說我試過，那迷藥劑量小，迷不暈武夫……”

秦越一聽，松了口氣——吓死她了，架勢這麼大，還以為張福沅發現她傳信了，原來是因為迷藥這事。

張福沅沒說話，門外頭的季良很快也閉了嘴。

秦越暗忖片刻，決定先發制人：“張大人，你可不能怪我……”

一邊說，一邊穿了鞋下床，想快些離開作案現場，将張福沅引到外邊去。

“今天我算是幫了你一個大忙。至于迷藥嘛……”她動作很迅速，加之隔斷房本身就小，三言兩語的功夫，就已經走到張福沅面前。

她站定，把迷藥的主責往自己身上攬，笑笑道：“這不是擔心你衣冠禽獸，才找月心幫忙的嘛。”

張福沅就擋在出去的通道中間，一動不動，聽了這話蓦地一聲笑。

與此同時，自己的腰被攬住往上一提，張福沅俯身湊近她的雙眼：“衣冠禽獸？”

秦越心中暗喊一聲糟糕，自己這幾天果然腦子不清晰，這種詞在睡覺的地兒說出來，怎麼那麼像調情？

一想到自己交領裡頭還塞着油紙角料，一旦自己衣服被扯，以張福沅的聯想力，傳信一事估計要敗露了。

張福沅看着秦越，自然也捕捉到她眼底一閃而過的懊惱，他嘴角微勾，心情又愉悅起來。

秦越趕緊找補：“不過，這都是我一時慌亂誤會張大人了，您言行舉止皆正人君子。”說着，就反手握住張福沅摟她腰的腕部，開始扭着要掙紮出去。

不動還好，一動，秦越隻覺得腰上那道力更緊了些，湊到自己面前的那高挺的鼻梁幾乎要戳到自己筆尖，滾熱渾濁的吐息噴薄在她唇部，癢癢的。

秦越頓感氣氛不妙，也不動了，蹙眉提醒張福沅：“張大人！你是不是忘記了，那幫子鬧事的人尚未解決，這迷藥頂多管一上午，等下午他們醒了，恐怕會鬧的更兇。你現在……啊！！！”

秦越話未說完，張福沅突然一彎腰，拖着她雙膝将她橫抱而起，三兩步跨入拔步床前。

被放下的那一瞬，秦越悶哼一聲吃痛——床褥下藏着她剪油紙的箭頭，剛好硌在她脊柱骨頭上，疼的她眼淚瞬間上湧。

欺身而上的張福沅一頓，修長的手指從她後勁繞過來，觸碰了一下她眼角滴落的淚水，不解：“你哭什麼？”

他的聲音很低很低，似乎也帶着委屈，沙啞，和一絲壓抑到極緻終于要按耐不住的熱氣——

今天聽聞國史院的人來門口鬧事，他還以為秦越會借此逃跑。

這對她來說很容易，她可以大喊大叫把曾經的同僚招進來，可以用迷藥一個個迷暈武夫，再趁侍衛都去門口，府内把手空虛，混入人群而逃。這麼大一個空擋，秦越沒鑽，還幫了他一個大忙。

這不能說明問題嗎？

這麼多天，他在她身邊從不設防地酣睡，朦胧睜眼的那一瞬，眼底分明是信任與依戀；他抱她時，她自然地樓主他的脖頸，不願松開他的袍角；她會托着腮，雙眼亮晶晶地盯着他發呆。

他的……他的越越，心裡還是有他的，對嗎？

這句問話已經推至喉嚨口，剛發出一字，一道清脆的巴掌聲震得他耳鳴，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被打偏了頭，右臉火辣辣的疼。

這不能怪秦越，張福沅幾乎是壓在秦越身上的，以至于那剪刀幾乎要硌進秦越脊椎骨裡了，疼的她腳趾蜷起、冷汗直冒，别說一巴掌，她真想一榔頭過去。

秦越疼的淚水直湧，沒有絲毫耐心，眼和語氣卻十分生硬：“起來。”

張福沅一怔，望着秦越抵觸的淚水和冰冷的眼神，眼底洶湧的浪潮，一層一層寂靜下來。

所以，都是假的麼？

發呆也好，扯他衣袍也好，亦或者摟着他，挑逗他，不過隻是掐準了他不敢在妹妹喪期對她做什麼，她打發時間、套取信任罷了。

所以，她可以得寸進尺，而他更進一步時，隻配得到巴掌和冷眼麼？

他起身站起來，眉目又重新凍上一層霜雪，語氣冷到極緻：“我是你的玩物？”

張福沅一起來，秦越就趕緊撐着身子而起，總算是離開了那剪刀，遏制住了張福沅差點被下半身支配的危險行為，也暫時保全了交領裡塞的紙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