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舉舞弊!不公平!”
“不服!不服!”
“郭相門下!一丘之貉!”
“不要傷害學生!不要傷害學生!”禮部尚書聲嘶力竭的大喊,連忙揮手,“停下停下!都停下!”
可局面已然失控,就連看着的百姓都不免義憤。
禁軍既不敢動刀傷到學子,又要保護後面亂成一團的官員,礙手礙腳之餘竟活生生被學子撕開一條口子。
徐觀蘅眼神一厲,立馬向前沖去,慌亂裡身上挨了幾下,臉頰也被禁軍的铠甲劃了到口子,她卻分毫不懼。
沖到了皇榜旁,将袖中皺巴巴的紙張啪一聲拍在了榜旁!
“這張紙上不過略略數十姓名!卻占榜單一半!為何皇榜未出,卻已有高中之人的名單?這是恩師盛澄荊偷偷塞在我的包袱之中的!”
徐觀蘅目光如炬,她看向場中一人:“李進士!聽聞你科舉後便已買好了紅袍!”
李謙和面色難看,握緊了拳頭,厲聲道:“你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你心知肚明!”徐觀蘅分毫不讓。
“好!好!好!”李謙和憤怒的握緊了拳頭,“既如此,這進士我便不認!”
“放肆!”禮部侍郎厲喝出聲。
徐觀蘅聲音卻比他還響:“李學子好風骨!我徐觀蘅佩服!”
禮部侍郎氣得跺腳:“你什麼身份……”
“你不要說話!”禮部尚書呵斥道,見眼下學子們沒有高呼,轉臉欲說些什麼。
“李兄如此,王某,”王湛從人群中走了出來,理了理發冠,“亦不認,琅琊王氏不認。科舉評的是才,并非某的出身。”
“是如此!我們也不認!”
如此大勢之下,其餘無論願不願意,都隻能咬牙不認,否則這進士的身份就是來得名不正言不順。
禮部尚書沉下了臉,正要說話時,徐觀蘅已然搶了聲。
“恩師盛澄荊撞死于京都府鳴冤鼓,死前大喊科舉舞弊。大理寺說過會為此徹查,大理寺亦說科舉不公!”
“太子殿下有心改制,卻為奸人阻攔!”
什麼?場下一片嘩然,太子殿下有心改制嗎?
禮部尚書臉色鐵青,猛的看向徐觀蘅,她怎麼會知道這件事!難道是太子殿下……
她面色微變,下一秒卻驚覺不對,隻見學子已然看見她的神色,此刻已然将信将疑了。
徐觀蘅面露毅然決然之色:“我等不如去大理寺,擡棺鳴冤,請陛下!太子殿下!為我等做主!為天下學子做主!”
“說得好!請太子殿下做主!”
說完,徐觀蘅便身先士卒走向了大理寺,王湛垂下眼跟了上去,後面還有幾個學子率先邁開了步伐。
在禁軍驚疑不定地目光中,學子們慢慢跟了上去。
“大人!”禮部侍郎低聲說,“要不要攔……”
禮部尚書罵道:“你閉嘴!沒腦子嗎!”
“叫人盯着他們,我先去東宮。”這件事,絕不是突發而起的,背後有一雙推手。禮部尚書匆匆往東宮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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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郗住風握着帕子掩唇咳着,披緊了肩上的披風,聞了聞提神的香囊。
一個書吏端着藥放在了她手邊,叮囑道:“郗大人,楊大人叮囑我們給您煎了藥。”
郗住風捂住了鼻翼輕輕摁了一聲:“我等會兒就……”
“不好了!不好了!”一個大理寺參軍慌慌忙忙跑了進來,“出大事了!科舉學子正群聚向大理寺而來!”
紀聞疏站了起來:“怎麼回事?今天不是張榜的日子嗎?難道是——”
衆人神色一震,具看向了郗住風。
喬書邈也收起了吊兒郎當的模樣,敏銳道:“是不是科舉舞弊案又出什麼事了。”
那大理寺參軍喘着氣,沙啞道:“昨日夜裡學子們突然開始傳閱一張紙,據說是荊園先生臨死前留下的,上面的名字寫着今科将錄取學子,并且記錄了這些學子何日入京,身份背景,是否投遞過行卷。”
幾個大理寺丞對視一眼,具從對面眼中看到了凝重。
“難道是……”沈别之放下了茶盞。
大理寺參軍說:“是的沈大人,今日張榜,凡是在那張名單上的,都錄了——”
衆人齊齊倒吸一口涼氣。
參軍接着說:“這件事似乎還牽扯到了郭相和太子殿下!”
“大人們,盛澄荊的屍體在我們大理寺!眼下那幫學子氣勢洶洶來大理寺,擡棺鳴冤!”
頓時堂内一片寂靜。
郗住風喝完了最後一口,拭了拭唇角,放下了帕子:“我去吧。”
“你說得這是什麼話!”紀聞疏說,“還有我們大理寺丞在,要你一個晚輩出什麼頭。”
喬書邈擡起了頭,神情嚴肅:“紀兄!”
“我知道你們的意思。”紀聞疏面容冷肅,“郭相和太子殿下之間……這件事情鬧得這麼大,誰都壓不下來,壓不好……要是行差踏錯,怕是全家的命都得搭上。”
紀聞疏面冷心軟,郗住風前不久才護了大理寺的聲名,他不想把她推出去。
楊銜和秦懷内鬥,無論是大理寺少卿還是大理寺正,眼下大理寺具是沒有。說句難聽的,如今的大理寺隻有大理寺丞。
喬書邈道:“紀兄既然知道還……”
紀聞疏厲聲打斷喬書邈的話:“正是如此,所以才哪有讓一個評事頂上的道理!我去——”
“不行,”郗住風高聲道,“紀大人是棟梁之才,絕不能殒命于此。”
“郗住風……”紀聞疏皺緊了眉頭,臉色愈發嚴肅了。
郗住風悶聲低咳,她壓住了喉嚨中的癢意,說:“一來,這件事是我在京都府門口挑的頭,爛攤子不能讓紀大人給我收。二來,科舉舞弊的案子雖然沒有明說,但是是交給了下官的。”
“不行!”紀聞疏道,“你眼下要出去,無論是太子殿下還是郭相,必然會得罪一個,你不是世家出身,出了事沒人會保你。”
“紀大人也不是,喬大人也不是。大理寺今歲風雨飄搖,大浪淘沙沉者為金,紀大人和喬大人的命對大理寺而言,很重要。”郗住風平和道,擡了擡手,“來不及了,我已經在京都府露過面了,要得罪郭相也早就得罪了。”
“諸位大人就當我是為了功名利祿吧。諸位大人,若某此去注定身死,想來能揚名天下,對某這個小吏而言,殊榮了。”
郗住風放下了披風,整了整衣襟,眸光銳利,擡步往外走。
“既然要擡棺鳴冤,備棺,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