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一道高喝響起,随後就是馬蹄聲疾馳而來。
郗住風目光微動,是她?
“何人敢縱馬于玄德門——”
話音未落,一塊漆黑的牌子裹挾風勢,穿破雪霧攜雷霆之勢砸到了神武軍領頭的将軍懷裡。
“籲——”
楊銜打馬而來,扯緊了缰繩,停在了原地,馬蹄踏着雪地踢踏着。
“都督!”将軍定眼一看,當即眼前一亮,如逢甘霖,趕忙迎了上去,抱拳跪下,“都督!您可算來了!”
楊銜面色緊繃,坐在馬上,抿唇看向了跪着的學生,目光掃過柳應溪,最終落到了郗住風身上,神情愈發冰冷滲人,叫人一眼瞧見直打寒顫。
“都督可要把這些學生拉下去。”
“你是有多蠢?”楊銜強壓着怒火反問,“還是沒挨過讀書人的罵?”
“下官……”
楊銜說:“回去多看看史書找找和自己一樣蠢的,不用撒尿照相了,直接以史為鏡,看看他們被罵的有多慘,心裡有點數以後辦事就有譜了。”
柳應溪呆在了後面,心裡狂喊,完了!神武軍都督!沒想到楊銜來頭這麼大,上了郗住風的賊船!這下真是跑不掉了……
楊銜翻身下馬,走近了郗住風,一把握住她的胳膊把她拉了起來,低聲道:“流光坊,我去了。”
“那大人可有找到什麼?”郗住風暗下用力掙脫着。
楊銜側眸:“其實流光坊裡面根本不重要對嗎?重要是這三個字。”
郗住風微笑不言。
楊銜雙眸陰沉,卻是笑了,話咬在齒間,近乎切齒:“真壞啊——住風,也不提醒我,欺負我一個鄉下來的不知道?”
“大人位高權重,神武軍都督,瞞得下官好苦。”郗住風仍然笑着,擡手扣住了楊銜的手腕,企圖拿開她的手,“下官瞞您一回錯了嗎?”
“這可不能怪我啊,住風,不是你沒問我嗎?”楊銜歎道:“住風啊,害我白跑一趟把我調走就算了,怎麼你在盛澄荊家裡發現了什麼,也不告訴我一聲啊。”
“今天這麼大的事,可真是要吓死我了。”
徽鳴當時曾有一瞬注意到了郗住風的舉動,卻被郗住風三言兩語糊弄了過去。
“生死這句話,太重了,”郗住風微微側眸,露出一種十分真誠的關心:“大人身兼數職,可不能有了萬一。否則下官都不知道晚上睡哪兒了?”
“我床上啊,天冷了,還暖和。”楊銜見招拆招,語氣親昵,眼神卻沉冷,“住風啊,當了神武軍都督怎麼叫你同我醋上了。這話聽着酸。”
郗住風擡眸不答。
“不肯放你走,”楊銜眉間冷然:“壓了你的大理寺丞,就這麼不甘心?這個局面,你在背後用了多少心思,知不知道行差踏錯一步,就要萬劫不複灰飛煙滅?”
“大人壓過下官?那可是下官惹大人不高興了?”郗住風甚是純善的擡眼,“下官繳天之幸方能為官,怎會不甘心?”
楊銜垂眸:“住風啊,我是不是跟你說過,别把我當傻子哄。”
郗住風終于掙開了楊銜的手,忽然問道:“大人看過高處的風景嗎?”
“下官沒有看過,想看一下。”郗住風望向了玄德門,“下官好不容易有了這個機會,富貴險中求嘛。”
“楊大人,莫要擋下官的路。”
楊銜面無表情地盯着郗住風,半晌,朗聲一笑:“果然,這才是你本來的模樣,紮手喽。”
“除了柳應溪,大理寺裡還有誰和你一起掀了天?藏好尾巴,别被我抓着。”楊銜說,“怕你疼了找我哭。”
郗住風秀目豔起,粲然一笑,舉起了雙手:“楊大人今日就可以抓。”
楊銜目光定定的望着她,半晌,嗤笑一聲,回頭看了數千學子一眼。
這是一場局,太過明顯的局。
可是有人猜到了還是入了局。
楊銜看見了無數學子磕破的頭,看見了他們眼中的淚光,他們振臂高呼,衣袍沾濕,淋着霜雪受着風寒不肯退。
難道這些國之棟梁中,沒有人猜到自己會成為别人的一把刀子嗎?
王湛跪在徐觀蘅的身側,雙手通紅的陷在雪裡,琅琊王氏出身,顯赫世家子。
看透了棋局,卻主動當了棋子。是既得利益者,卻背叛了自己的家族。已是進士,卻舍棄了青雲路。
甘心把命賭上——
為了,公平。
好高明的明謀啊,郗住風。楊銜贊歎,她仰起了頭,長歎一聲,轉身毫不猶豫的揚袍跪下。
“大理寺卿楊銜!求見太子殿下!”
“大理寺郗住風!求見太子殿下!”
“大理寺柳應溪!求見太子殿下!”
無數沙啞人聲響起,百姓一片安靜,随後慢慢跪下了。
“求太子殿下為寒門學子!做主!”
巍巍禮樂響,千古鐘鳴,烏金照初雪。玄德門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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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和五年冬,名震天下的荊園先生案在數千學子的振臂高呼中結束了。因登科進士之請,将于熙和四年春,開恩科,改制重錄。
科舉改制,就此為始。謄錄糊名,開殿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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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曆經波折,期間百轉千回,最終卻是一個皆大歡喜的結果。
待楊銜領着人回到大理寺的時候,已是第二天。見縫插針還跟回來了一個徐觀蘅,隻是楊銜懶得把她揪出來了。
大理寺上下具是關心,大多一夜不曾合眼,見他們回來了連忙圍了上來。
“郗大人!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