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雙手合十,默默向師父和衆位祖師爺忏悔。
看在她的方子疏肝理氣,既能治劉嬷嬷的病,又能造福浣衣局衆人的份兒上,師父和衆位祖師爺就原諒不肖弟子這一回吧。
她的師父,是江湖上人人景仰的“玉面神醫”雒舟。
原本,她跟随師父走南闖北、治病救人,日子過得不知有多暢快。她心心念念有朝一日繼承師父衣缽,成為享譽江湖的女神醫。
偏偏兩年前,不知怎的,她患上了這随時随地都能睡着的嗜睡怪病。有時在路上走着走着,就會突然倒地昏睡過去,怎麼喚都喚不醒。甚至還試過一覺睡上十天半月,誰都不知道她會什麼時候醒過來。
師父翻遍醫書,依舊對她的病情一籌莫展。
即使師父嘴上不說,她心底也明白,再這樣下去,終有一天,她會一覺睡過去,再也醒不過來。
唉,醫人不自醫,多麼的悲哀。
抱着天生我材終會死、不如平時多行善的态度,她沒事兒人似地繼續跟着師父四處行醫。
三個月前,師徒倆途經琴川興福寺,恰巧遇上位隐世高僧。
高僧一眼看出她身患怪病,師父求其指點迷津,高僧隻說了八個字,“欲求病因,必入皇宮”。
師父當即變了臉色,得知她執意要入宮,嚴詞否決。
照師父說的,宮内人心險惡、步步驚心,她根本應付不來,更别提她有這個病,身邊時時刻刻需要人照顧。
她知師父向來說一不二,也就不再提進宮的事。
然而,明明知道有一條活路,即使面對再多的艱難險阻,也總好過坐着等死吧?
于是她偷偷留書,向師父承諾會小心行事、照顧好自己,以一年為期,入宮查探自己的病因。
那之後,她用十兩白銀買通宮内太監,求太監帶她進太醫署做宮女。
原想着宮中如果有人得過類似怪病,太醫署一定會有記錄,她便可以從中借鑒,找出病因,治好自己的病。
誰知前腳剛入了宮,太監坐地起價,非要再收她十兩,才肯幫她進太醫署。
她身上的錢進宮前都用來買上等肉幹喂某張饞嘴,拼拼湊湊也隻剩下五十文不到。太監翻臉不認人,将她分配到了浣衣局做宮奴。
浣衣局就浣衣局吧,至少算是入了宮,到時候随機應變,總能找到調查病因的機會。
進了浣衣局,她才發現,自己虧大發了。
她花了十兩白銀混進來的這地方,在皇宮當中臭名昭著,人人避之不及。
在這裡為奴的,要麼是犯了錯的宮女,要麼是犯了事被充為宮奴的官家女眷。
大家每天做着最辛苦的差事,吃着最差的飯食,生病了沒人給看病,幹不完活兒還不準休息。
宮中宮女的品階分為九品十八個等級,浣衣局的宮奴,抱歉,連個最末等的品階都沒有。
雒曉曉雖不是出自什麼大戶人家,但師父雒舟也沒委屈過她。粗活兒、重活兒,通通沒做過,師父常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醫者的手是用來把脈的,金貴。
如今卻……
唉,誰讓她想治病呢,吃苦、地位低,她都認了。隻是,如果像現在這樣一直困在浣衣局,她究竟要何年何月才能找到自己的病因,離開皇宮?
多思無益,她記起自己今日份内的差事還沒做完,匆匆向浣衣池趕去。
遠遠看到好友莫憐正在池邊洗衣服,她悄悄上前,從背後拍了下好友的肩膀。
“東西拿到了?”莫憐驚喜轉身,回頭見是她,臉色一暗,悻悻喚了聲,“曉曉。”
“什麼東西啊?”她好奇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