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黎眼睛直勾勾追着說書人,下意識擡起手喝了口茶,驟然被涼了個激靈的同時也終于從如癡如醉中清醒過來。她轉頭一看窗外,暗道聲不好,也不知方潇那邊的事結束了沒有,若回客棧沒尋到她可怎麼辦。
本想起身要走,但思緒又生生的被那治病救人的狐仙和書生吸引,掙紮了兩次都不舍得起來。
“聽到小狐仙要走的消息,白面書生急急從屋内跑出,卻隻見到懸崖邊一道潇灑背影。她竟是不辭而别,獨自離開了,”說書人搖搖頭,面上帶了悲傷之色,歎道,“也不知這一别,日後還能否再相見,又許是天人相隔,此生不複相見。書生心中又急又痛,悲戚之下竟是一瞬間眼前發黑又發白,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當!她重重一拍醒木,瞬間将沉浸在故事中的衆人喚醒。
啪。說書人又将扇子一開,從容道:“預知兩人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所以你坐在茶肆裡聽了一下午,就是這麼個沒頭沒尾的故事?”走在街上,方潇忍着笑道,“我還以為你丢了,吓得滿城亂找,卻沒趕上你嘴裡說的這‘精彩故事’,隻找到了個失魂落魄的小女俠。”
言黎懊惱地說:“早知如此,我就應該在客棧給你留個字條,省得你心焦。”
“我也不是怕你受傷,就是怕你走岔了路,不認識該從哪回來了,”方潇搖了搖頭,“心焦嘛,一開始确實有。但我又一想到你可以蹿到房頂上就不怕了,大不了先找到我的鋪舍呗,總之會有人把你帶回客棧來的。”
這時,正巧有一背着醫箱的大夫和兩人擦肩而過。言黎一眨眼,立刻想起了故事裡醫術精妙高超的小狐仙,于是立馬轉頭去看,一邊看,還一邊聚精會神的在心裡描繪着小狐仙的模樣神态,直到目送着她進了醫館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
“就這麼入神?”方潇這次終于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這書叫什麼名字?我也買來看看。”
言黎失落的搖搖頭,“正是因為不知道,所以才這樣想知道結局。”
方潇想了想,說:“這樣吧,我先替你聽着,等說書人哪一天說到了結局我再寫信告訴你。小梨子,這主意好不好?”
言黎眼睛一亮,歡聲道:“好啊!那先謝謝你了!”
方潇一擺手,“這有什麼,小事。”
兩人又在這邊歇了兩天,便啟程回去了。
臨出發前,言黎沒有忘記将最後一隻鴿子放出去。
途徑上次的懸崖,山匪們提前得到消息,将幾次掠走的貨物搬了下來放回車上,言黎瞧着他們似乎是黑了些,也壯了些。還沒來得及開口詢問,山匪甲就站在一旁主動道:“最近弟兄們跟着我去找了活計,不搶了,女俠放心。”
她微微點頭,又說:“上次那個小兄弟……”
“都按您說的辦了。”山匪甲說。
“好好幹,”言黎拍了拍她的肩膀,随手從懷裡摸出一把匕首遞給她,“我身上也沒什麼好東西,惟有這一把匕首還算得上新,你拿着吧。”
——本來隻是随便在市集上買來打算做餐刀切肉抓魚用的,但看他們表現不錯,也算有獎有懲吧。
山匪甲誠惶誠恐:“這……”
言黎說:“就當是我送你的,”
“該走了,”方潇低聲說,“不然天黑之前趕不到。”
她跳上車架,回過頭沖山匪們擺了擺手,便驅着騾子繼續向前了。
普通人在這世上活着本就不易,一時走入迷途也情有可原。前幾天一次偶然聊起,方潇說他們從沒殺過人,遇上老人家或是帶着幼童的車架甚至都不會下山搶貨。這些山匪是壞人不假,但都是内心還殘存着善意的人。懸崖勒馬,也是可能的,就看他們該如何自處了。
剛到武家鋪舍的那一條街,言黎就看到了門口并排的三個小人。她情不自禁笑起來,加快了車子的速度。
羅大娘第一個迎上來,拽着言黎左看右看捏來捏去,“沒受傷,倒是黑了點,但也高了、胖了。”
她笑吟吟道:“吃了一路,我猜也該是胖了。”
“胖點好,胖點有力氣,看着也唬人,”武二娘在旁說,“還是小孩子呢,多吃點長身體。出去累這麼些天還長了個,可見吃一路也是值的。”
陳三娘沒說話,隻是用目光仔細的打量着她。
“一會兒留下吃飯吧?”武二娘道,“我備了一桌子好酒好菜,就等着給你倆接風呢。”
“今天就算了,我還有别的事,”方潇探着腦袋問,“小梨子,我若是聽到了結局,該怎麼告訴你?”
“我估計也是居無定所……”言黎轉過頭思考片刻,“不然就先擱到這裡吧,等我有空了便回來取。”
“也行的,那我就先走了。”方潇沖幾人點點頭,背着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