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月色,言黎将護腕揭開一個小縫,在看到裡面的皮膚隻是有些微微發青發黑後,她松了最後一口氣。
還好中毒不深。
“可能會疼一下,言姑娘,你忍忍……”
桌上點着六盞燈,将屋裡的情形照得亮如白晝。
言黎靠坐在凳上,大剌剌的露着左臂,而巴小紅正滿臉不忍的捏着一根銀針要往下紮。
她不以為意的嗐了一聲,“沒事,小紅姑娘盡管下針。”
巴小紅小心的将銀針刺入後,言黎明顯感覺到手臂原本那種晦澀僵硬的感覺消失不少,周身的熱氣也開始重新聚攏。
她并沒有像針灸一樣将針留在皮膚上很久,隻簡單紮了幾針在穴位上後就将針拔了出來,卻意外的管用。
在巴小紅将最後一根針拔出後,言黎手指上提前紮出的針眼處開始緩緩冒出一股黑血,流了一陣,便就又變回了原本的紅色。
“好了。”
看着巴小紅低頭認真收拾針灸袋的模樣,她将裡衣穿好,忍不住贊歎道:“沒想到姑娘竟然還會醫術。”
“家母原本是個行走江湖的醫女,後來因為年紀漸長,才沒有繼續……”
巴小紅的聲音越說越小,言黎這樣的好耳力都有點聽不清,于是下意識地便向前湊了湊,“什麼?”
下一刻,巴小紅直接撲進了言黎的懷中,緊緊摟着她的後背,眼淚簌簌滾落,“多謝言姑娘救命之恩!小紅日後定當做牛做馬報答!!粉身碎骨上刀山下火海!”
言黎還沒有被這樣溫香軟玉的姑娘抱進懷裡過,巴小紅身上的藥草香混着馨香飄進鼻子,她頓時無措的結結巴巴起來:“嗯、呃、那個……沒事啊……也就是……就是順手的事……不用……不用做牛做馬也行的……那個……也别說死啊死的……不、不吉利……”
巴小紅嗚咽着,“言姑娘仗義出手救我,我卻隻能為你紮針驅毒……什麼也做不了……”
“能紮針驅毒也很厲害啊!”言黎當即大聲道,“要是沒有你……我現在沒準都中毒了呢!小紅姑娘,真的沒什麼的,你先起來,诶呦……我的胳膊有點痛。”
一聽胳膊疼,巴小紅立馬松開了言黎,緊張兮兮的捧起她的手臂,“難道是哪還有傷口?我看看。”
還真的會行醫紮針,那被她已自行逼出大半後剩下的一點點寒毒也确實驅掉了,從她身上聞到的那股味道确實是藥草味,而并不是旁人僞裝……
言黎心裡那股疑窦消散了些,臉上依舊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樣,嬉皮笑臉的逗她:“可能就是按到了針眼吧?诶呦呦,現在隻是一點點痛了呢……”
巴小紅破涕為笑,放下了她的手,“言姑娘别再拿我逗樂了!”
“好了,鬧騰一晚上也累了,那水鬼應該也不會來了。小紅姑娘,你先休息吧,我們倆就在你隔壁,别怕啊,”言黎将外衣穿好,搓了搓巴小紅的胳膊,“你好生歇着,我先出去了,明早叫你吃早飯。”
水鬼從院門一路過來時将前面六間房的門都砸掉了,巴小紅旁邊的兩間她剛才已經裝了回去,總之現在可以勉強關上了。言黎端着從桌上拿來的兩盞燈邁出門檻,回身用腳勾上門,轉身遞給台階下站着的溫知行一盞,又用下巴點了點地上還沒幹的水漬。
“你的毒都驅出去了嗎?”他接過燈,試探着用手像是水鬼來之前那樣貼了貼她的手背,又很不好意思的一觸即離,“嗯,變熱了。”
言黎走下台階,笑道:“本來也是熱的吧,要是不熱了就要橫着進門了。”
溫知行鼓了鼓嘴,“也是。”
兩人一起在那塊水漬旁蹲下,她沒着急看窗戶紙和水漬,而是先戳了戳他的胳膊,低聲問:“剛才怕不怕?”
“怕得很,”溫知行也同樣低聲回答,“我最怕鬼了。”
但你一來,我就不怕了。這話他沒好意思說,又一鼓嘴憋了回去。
言黎撚起地上破碎的一小片窗戶紙遠遠的嗅了嗅,一股濕漉漉的味道,确實是水不錯。
但她總覺得一隻水鬼應該不可能就這麼輕易的被自己打飛,話本子裡不都說鬼這種東西很奇特嗎,要是能這麼拳拳到鬼肉,還要驅邪的道士和尚幹嘛呢。
但它也确實是形态詭異,移動的速度也很快,手上還有寒毒。若是個人,早就先在毒翻别人之前先被自己手上的寒毒侵入體内了。久而久之,毒氣侵襲到五髒六腑,就算是華佗再世也回天乏術。
言黎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忍不住心想:難道她真的已經功力大成到這個地步了?能徒手打鬼?
可是要真功力大成到這個地步,又怎麼會單手抱不動巴小紅?!
她腦内正亂糟糟一團,溫知行卻忍不住在旁邊打了個哈欠——鬼沒來時他是被迫精神,鬼來時他是被吓得精神,現在鬼走了,一晚上幾乎沒閉過眼的困意瞬間席卷而來。
言黎回過神來,拍了下他的胳膊,“走吧,先去睡覺,其他的事明天再說。”
溫知行努力睜大眼睛,“我不困……再說要是睡了,明天這裡的水漬幹了怎麼辦?”
“幹了就幹了呗,”她站起身子,聳聳肩無所謂道,“反正咱們明天就走了,有沒有鬼,又與咱們有什麼關系。你不困你就在這待着吧,我反正要去睡了。”
溫知行連忙也跟着站了起來,“那……那我也去睡!”
言黎頭都沒回的往自己房間走,伸直胳膊舉到空中擺了擺手,揚聲道:“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