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穆娺的信,言黎蹿到身邊的樹上往前方望——甄逢知被衆人簇擁着,依舊上了那輛挂滿小燈盞的馬車,隻不過這次的燈顯得更多、也更亮了。後門處,尤明玕也已上了馬車。
劉豹恭恭敬敬的揣着袖子站在門檻處送客,忽然,他像是若有所感般往三人藏身的地方望了一眼,可惜什麼也沒看到。
“甄逢知走了,尤明玕也走了,這麼看來獻祭儀式就是在後半夜,”後門重新關上後,言黎低聲沖着樹下的兩人道,“咱們先回客棧換身輕便的衣服,我也得準備一下,還得去找一趟慧明。”
一切都按照原計劃進行,三人快快回到客棧,準備後半夜救人。
言黎一邊解着身上衣服的扣子,一邊在心裡想着還得拜托穆娺再進宅子一趟将甄柏雲帶——
“砰!”
她的思緒還沒飄到那裡,就一下被從外面用力撞開的門打斷了。言黎一驚,下意識拿起手邊的刀……
隻見門口站着的人頭發散亂,面色漲紅,胸口劇烈的一起一伏,腳上的鞋子也沒有了,但唯有那雙眼睛卻依舊如往日般燃着熊熊的火焰,仿佛永遠也不會放棄似的。
頂着屋内人震驚的視線,甄柏雲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上氣不接下氣的哭叫道:“求求你,救救我姐姐!!”
“你?”言黎迅速上前幾步将她拽進門内,反手關上門,驚問道,“你從那宅子裡跑出來了?一路跑到這裡的?有沒有人在後面抓你?”
為了不妨礙說話,甄柏雲隻得拼命忍着呼吸的頻率,以至于聲音都帶上了明顯的顫音:“我……我趁他們不注意……從……從狗洞裡爬出來了……一直……一直跑來找……找你們……我……我姐姐……她……她今晚就會死……我求求你們……你們救救她!!我不想……我不想讓她死!!!”
甄逢知走了,那片院子裡的侍衛自然也分散到了各個角落中。能從那座宅子裡跑出來,還能循着曾走來的方向來到這家客棧找到她們,這一路,該有多艱辛。不論甄柏雲外表豎起多麼尖的刺,她其實也就是個八歲的小孩子啊。
“好好好,你先喘口氣,别慌,”言黎加快速度将玄色圓領袍穿到身上,聲音也不自覺的急了,“我們現在就要去救她,你跟着我們一起去,但你得躲在一個不起眼的地方等着。我們把她救起來後,就把你們兩個一起送出這裡,再也不要回來,知道不知道?”
甄柏雲撐着身邊的小榻重重的喘着粗氣,聞言眼淚又不自覺地掉了一串,像起誓般咬牙切齒道:“等下輩子,我給你們當牛做馬報答。”
“别别别,就是順手的事。”
言黎幾下系好腰帶,又将刀和匕首一起揣進懷裡——誰知道送走完她們三人還回不回來了,還是先帶着吧。
“你知道什麼時候他們會殺你姐姐嗎?”
她擡起頭,見甄柏雲的喘息稍歇,便拿起茶壺給她倒了杯水,後者接過,咕隆隆的灌進喉嚨裡,說話聲音這才好聽了些:“天色一黑,百姓們放河燈的時候。”
言黎手上動作不停的又給她倒了一杯,看看窗外天色,低聲道:“那快了,我們得抓緊時間。”
她伸手過去,将甄柏雲的頭發簡單紮了個小髻子立在腦上,又理了理她身上沾滿土和泥的衣服。鞋子言黎這裡沒有,隻能找了兩塊布湊合包上。
言黎看着這個剛及自己腿高的小孩子,愧疚的說:“包布很不好受吧?真抱歉,但我這沒有你能穿的鞋子。”
“我不覺得難受,沒有關系,”甄柏雲硬邦邦的回答完後,又用力握了握拳,“等我姐姐也安全了,我就把我手裡的東西給你。”
這時,戚斐的聲音從門外響起:“你衣服穿好了嗎?我們進來了。”
僅用一層布與地面隔開,總站着的話腳會很痛。言黎左右看看,幹脆直接将甄柏雲抱起放到小榻上,也跟着坐到一旁,揚聲道:“進來吧。”
戚斐和溫知行一進來,看到榻上的甄柏雲後也吓了一跳。
甄柏雲正忙着抱着杯子喝水,言黎雖也忙着給她倒,可嘴上卻是空的,便替她解釋道:“她自己跑來的。這樣正好,一會将甄逢知救出來後我們就可以直接把她們送走了。”
戚斐看看甄柏雲腳上包着的布,點了點頭。
一壺水倒空,甄柏雲終于也不喝了。言黎放下茶壺,将目光投向溫知行,“你水性最好,一會可以幫我入水救人嗎?你拉着我的衣服遊水,我将甄逢知撈上來。一個人帶兩個人的話,你會不會有困難?”
他鄭重點頭,望向言黎的目光澄澈而堅定,一字一頓道:“不會,可以,交給我吧。”
“好,”言黎從榻上站了起來,轉身看向戚斐、溫知行和甄柏雲三人,“那我們洛水邊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