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斐出門半天,回到客棧時已經接近深夜。
她輕手輕腳邁進院門,剛想往樓梯的方向走,卻忽然瞥見屋頂上坐着個模模糊糊的黑影。
遠遠瞧着,它的身形被瑩潤的月光勾勒出了一圈白邊,似乎頗為熟悉。顧不上心頭的一片亂麻,戚斐腳步頓了頓,在原地低聲的叫:“言黎。”
黑影動了一下,悶聲悶氣的應:“嗯。”
戚斐歎了口氣,沖她張開手,“拉我一把。”
靴子踩在青瓦上,發出咯吱咯吱的清脆響動。戚斐抿着嘴,努力不讓自己順着房檐滑下去。言黎向前看了看,伸手拽住了她的腰帶。
待安穩坐下後,戚斐的心總算放回到了肚子裡,偏頭問:“為什麼又不睡覺?”
“沒什麼,”黑暗之中,言黎的聲音很清亮,“看看月亮。”不等戚斐說話,她又繼續道:“那邊收拾好了嗎?”
戚斐點點頭,“嗯,明天就帶你們去看。”
言黎模糊的笑了笑,“好。”
“下午你們去哪玩了?”反正也毫無困意,戚斐索性繼續聊了下去,“身上還有錢嗎?”
言黎仰頭望向頭頂的月亮,“哪也沒去。在院子裡練功來着。”
“……好吧,”戚斐默了默,“也不錯。”
言黎拍掉下午飛身去救溫知行時不慎蹭在衣擺上的土,從屋頂站了起來,“走吧。”
“去哪?”戚斐揚臉看她。
言黎打了個哈欠,“睡覺。”
真的隻是睡覺?戚斐的表情有點奇異,“真的?”
言黎沖她伸出手,隐在黑暗中,故作輕松的笑了笑,“剛才就說了,真的隻是來看看月亮。”
帶着人翻回房間,言黎徑直撲到床上,不在話下。
翌日天剛亮,房門就傳來笃笃兩聲。言黎一骨碌從床上翻起來,簡單穿戴整齊,吱呀打開了房門。
門外,孔硯成神清氣爽的站在走廊處,手中抓着兩張還在騰騰冒熱氣的胡餅。
言黎側身讓出門口的位置,從她接過一張,塞進嘴裡咬了一大口,聲音含含混混的:“這麼早,先進來吧。”
孔硯成道一聲“叨擾了”,邁步進了她的屋子。
屋内基本的陳設都沒變,就連蹀躞帶還都被扔在桌上,呈現出昨晚主人胡亂解開它随手一扔的模樣……長槍直挺挺的站在床邊,長刀靠在枕頭旁,被子亂糟糟的在床上堆起了一座小山……
言黎順着她的目光往遠處一看,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兩聲,“有點亂。”
孔硯成繃了繃臉,趁着言黎傻笑的空隙将胡餅往桌上一放,快步走到床邊,三兩下就将被子鋪平展開,又彎腰将床上出現的每一絲褶皺都捋平捋順。
直到眼中的一切混亂都消失殆盡,她恍然縮回手指,緩慢地回過頭,本以為會在言黎臉上看到出現熟悉的、瞠目結舌的、異樣的表情。結果,她所預想的那些,全都沒有。
言黎隻是認真的啃着手中的胡餅,眼中的情緒與剛才、與往日沒有一點不同。見孔硯成看過來,她将嘴裡的吃食咽下去,沖着前者燦爛的笑起來,“好厲害啊,你竟然有耐心鋪床!”
孔硯成捏着手指,心中懸起的一塊大石“砰”的落了地,臉上略帶僵硬的表情也松動些許。
“坐呀,”言黎坐在凳子上招呼她,“一會胡餅就涼了。”
孔硯成深吸了一口氣,撩起衣擺在桌旁坐下,也拿起胡餅吃了起來。
昨日戚斐答應了要帶她們去看雲霁閣,現在裡面沒人,應該沒什麼危險吧。不過。臨下樓前,言黎想了想,還是将長槍拆開,帶到了身上,算是有個保險吧。
四人出門時,正好碰上客棧老闆也在往外走。看到她們,女人笑了笑,“幾位是去看霂穹教今日的法會嗎?順着最熱鬧那處走,便是了。”
今日他們開法會?言黎站住腳步,好奇的詢問道:“不知這法會都要做什麼法呢?”
老闆回道:“左不過是一些為民祈福,獻肉身陽壽修築通天塔之類的事吧?我正要去西邊辦些事情,可以帶你們一塊過去。”
四人對視一眼,紛紛應好。
越靠近溵雲縣的最中心,周圍的人群就越來越擁擠。到了最後,老闆的小驢車都無法再前進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