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兩個字可以确定是吃喝,後面兩個……戚斐輕輕摩挲着袖口,垂下眸子。
太陽穴兩處的隐痛并沒有對她的思考産生多大的困難,戚斐很快就得出了結論:言黎是想告訴她,身邊的吃、喝、衣服的料子或是穿紅袍的人、還有鼻尖一直湧動的那些奇怪的味道,都是需要警惕和提防的對象,也許會對身體有害,也許也會影響到她整個人。
言黎和孔硯成身上有武功有内力,也許才來了一次就發現了不對勁,而自己卻隻是覺得有些細微異樣,并沒有想到是否對身體有害。而前者考慮到了她的情況、也知道她的習慣,所以才會在這個隐秘處留下字提醒。
在一起待了這麼久,戚斐是相信言黎的。既然事情已經嚴重到等不及之後見面再說,而是要在石壁上刻字留信的情況,就足以證明現在霂穹教裡的某些東西完全可以影響到她。比如……總是在頭頂嗡嗡不斷盤旋着的聲音,比如……總是出現在鼻尖的異香。
她曾見識過這樣的手段,在她很小很小的時候。但霂穹教影響心智的方法太過潛移默化,隔段時間才會出現的念經聲……找不到來源的香氣……讓人直覺起疑,卻找不到源頭。
“呀!這就是霂穹教嗎?我是閑子,受了你們這的什麼長老索喚兩條發帶!”
昂揚的聲音出現在耳畔,同時将認真盯梢聖子的把守和認真思考的戚斐從思緒中喚醒。
她回過神,在擡眼一看的瞬間,竟下意識的往前走了一步——
面前的人雖着一身簡樸布衣,瞧着年歲也不大,但眼睛卻出奇的亮。乍一看那模樣姿态,讓戚斐想起了一個人。
言黎。
不過也隻是乍一看。她靜下心,開始細細打量面前站着的閑子。
言黎的眉宇之間是英氣和狡黠并存,沒什麼表情的時候會顯得有點冷冽不太好接近,但熟悉了之後又會悄悄把軟乎乎熱烘烘的絨毛按在你的臉上。但這個小姑娘眉宇間則是伶俐更多,不論臉上做什麼表情、說沒說話,她的嘴角始終是高高的往上翹着的。就這麼短短幾息之間,她的眼睛已經叽裡咕噜在洞口處的三人臉上轉了兩圈,最終定在了戚斐臉上。
“這位就是……什麼長老?”小姑娘一抿嘴巴,嬉皮笑臉的做了個歪歪扭扭的揖,“長老大人、長老大殿下,可以把索喚的錢給我了嗎?”
言黎平時路邊看到想買的東西多,兩人剛認識時戚斐一開始還裝模作樣的把錢袋子揣在懷裡幾日,後來懶得拿了,就幹脆都扔到前者那。很不巧,前日她從客棧出來就沒帶一分錢在身上,到了霂穹教更是沒人給錢,此刻身無分文,哪來的錢給她?
直愣愣的和小姑娘大眼瞪小眼片刻,天長老順着洞口簌簌的走了過來,戚斐從來沒有這麼期盼過她的到來,立馬如蒙大赦的往旁邊側了側身,給天長老讓出了一個給錢的空隙。
小姑娘已經等到不耐煩:“到底誰給錢啊,站在這等了半天了,這三個窮——”
“你是何人,不許對聖子不敬!”天長老厲聲呵斥一句,将手中的錢遞出去,“我是叫你來的人,錢給你便是,快走快走。”
不料小姑娘在聽到“聖子”二字後耳朵一豎,立馬轉向戚斐,臉上明顯顯出了些憧憬的光,連珠炮的問:“聖子?是那日天降異象選出的聖子嗎?一直聽聞聖子,今日終于得緣而見!诶呀呀……聖子大殿下您果然滿身天光不似凡人啊!看起來就是一副天神之象,溵雲縣有了您和敖大師果然是天大的幸事啊!!!”
不等戚斐和天長老說話,小姑娘又将目光轉向天長老,開始拼命的吹捧起來:“您就是天長老?!诶呀呀,果然也是一片神仙之氣呢!!我看這周身怎麼還有一圈淡淡的光暈呢,這就是霂穹教天長老的氣度吧!!真是不同凡響啊!!”
戚斐看着明顯又開始飄飄然的天長老,忍不住抽了抽額角。
“那日一聽說聖子降世,我就在心底想若我有福便要進教服侍聖子!這該是多大的尊榮啊!!!”小姑娘說着說着,撲通一聲趴在了地上,用手牢牢地抱住了天長老的大腿,仰起臉大嚎起來,“更何況能與您這樣的人物一起站在聖子身側,簡直是我等草民畢生的願望啊!!!長老大人,我世上再沒有親眷家屬,就讓我進去服侍聖子吧!!!!!!”
戚斐:……………………
天長老為難的看了看趴在地上的小姑娘,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戚斐,暈乎乎的臉上終于找回了些理智,“聖子說呢?看她是否有天緣?”
這小姑娘機靈可愛,戚斐不想将無辜之人牽扯其中,動了動嘴剛要拒絕,就見她突然松開了抱着天長老的大腿,轉而抱向了自己!
戚斐躲閃不及,被她牢牢抱住了腿,一時間又不好掙紮開,隻能聽這小姑娘繼續大叫:“聖子大人!!!您就要了我吧!!我孤苦伶仃一個人活在世上也沒什麼意思,就想進教服侍您啊!!!!!!”
她:……………………
孤獨伶仃一個人活着,不就應該活得更好更精彩嗎?!又要巴巴跑進這窩裡幹什麼!!!!
戚斐忍無可忍的低下頭,剛想讓把守将小姑娘強行拽起來,就見這人的袖中忽然有個東西一閃而過。
她一愣,忘了繼續說下去。
借着這個空擋和戚斐身上紅袍的遮蓋,王衍又将袖中葉隼給的鳴镝箭往前遞了幾寸,在确保其真的看到了它後,她就又開始抱着戚斐的大腿幹嚎。
至于嚎的是什麼戚斐幾乎已經聽不見,她隻看到了這小孩袖中與她腰後别的三支一模一樣的鳴镝箭——是言黎讓她來的?
天長老聽得耳朵吱吱的疼,苦皺眉頭許久,終于還是忍不住挪過來勸:“聖子,我看這孩子對你、對霂穹教都虔誠得很,不如……不如就收了她在身邊?”
戚斐盯着小姑娘的眼睛,問:“你叫什麼名字?”
她肯定的點了點頭,大聲道:“我叫王言。三橫一豎的王,言必有據、言而無信、言不由中、言多必失、無可諱言的言!!!!”
是了……是了……肯定是個假名,這孩子的真名不會叫王言。鳴镝箭、名字,隻是言黎傳達過來的一個又一個“要相信她”的暗号。
戚斐看着小姑娘,沖天長老笑了笑,“既然天長老都說可以,那便收她在旁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