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地一聲,木門撞在牆上,發出沉悶的一響。
言黎腳步匆匆邁進門中,剛一擱下刀,就急急問:“戚斐呢?”
“阿黎你回來了!怎麼啦?你找她有事嗎,”溫知行噌的站起身,積極接過她手裡的東西,順便乖乖回答,“她今天休沐出府了……好像三天都不回來。”
“多謝你呀,”言黎順手呼噜了一把他毛茸茸的腦袋,卻在聽到下一句後愣了愣,“休沐?什麼時候說的事?我怎麼沒聽說?”
“你也不想讓她知道是我在背後處理掉了那些人後不開心吧?”
戚斐臨走前說的這句話始終在腦中回響,溫知行頓了頓,循着她所交代的回答:“是剛剛知道的,你不在,她沒找到你就先走了,讓我們同你說一聲。”
“是嗎?”一邊拖長音說着,言黎一邊還歪下頭仔細觀察他的眼睛和神情,像是要找出一絲破綻來。
溫知行挺了挺身體,努力如常的被她盯着看,甚至還有空将自己提前晾好的茶水推到了對面。
這麼看了半天,言黎還真的沒發現什麼異常,最後也隻能疑惑的輕輕點點頭,勉強讓自己相信了這個事實。她咕哝一聲:“這麼急嗎?真是的……”
相信了就行……溫知行慢吞吞地想着,悄悄松了口氣,又慢吞吞的伸出三根手指爬到桌上……慢吞吞撚起一塊點心放進了嘴裡,像一隻老态龍鐘的烏龜。
不料言黎捧着手裡的茶安靜了一會兒,竟又忽然開口:“她一個人出的門?”
手一抖,溫知行猝不及防被吓得嗆住,忍不住撕心裂肺的咳嗽了起來。
言黎也被吓了一跳,連忙從凳子上站起來輕撫他的後背幫他順氣。隻不過看着溫知行咳到脖頸都紅了的這副模樣,她原本就将信将疑的心又再次提了起來,直接脫口而出:“等等,戚斐到底幹嘛去了,你們三個該不會合夥騙我吧?!”
點心渣終于順利滑進了喉嚨,溫知行抓起手邊的茶杯順了口氣,又倏然轉過頭,用一雙黑亮瑩潤如懵懂白兔般的眸子望向言黎,聲音被壓得很低,透露出十分的柔和與懇切:“阿黎,你是知道我的……就算整個世間都騙你,我也不會的。”
幹嘛這樣?言黎先是愣了一下,而後又被他的那雙眼睛看得有點暈,好半晌,才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哦……”
溫知行一鼓作氣,徹底轉過身将自己的臉貼到她的手心,沖着已經完全愣住的少年輕輕、慢慢的眨着眼睛,小聲道:“你陪我待一會,好不好?”
言黎還沒反應過來,下意識用手指輕輕蹭了一下他的臉,恍惚間就像是真的摸到了一隻毛茸茸的兔子。
她霎時飄飄然起來,也情不自禁的壓低了聲音:“好……”
在院子裡為戚斐拖延夠了讓她足夠離開王府周圍進入雲霁閣的時間,溫知行這才放松下來,狡黠的偏頭望向終于紅着耳朵沉默下來喝茶吃點心的言黎,忍不住在心裡想,看來平日足夠的積累還是有用的——之前在家時就經常能看到父親這樣與母親撒嬌賣癡,總能很快就将後者哄得眉開眼笑,沒想到這一套竟如此好使。
這麼想着,想起剛才自己的種種表現,他重新将頭埋進茶杯裡,也忍不住悄悄紅了耳朵。
“你們倆怎麼了?”
二人正誰也不敢看誰的臉紅着,木門又砰的往牆上一磕。孔硯成還沒擡腳往院内走,聲音就先飄了進來。
言黎稍微慌亂了一小下,不過很快又恢複成了原來的樣子,連忙岔開話題:“嗯?咳,沒事。你去哪了?”
“上值啊,今日咱們的班岔開了,你不是知道嗎?”孔硯成随手掩上門,大步走到桌前坐下,旋即壓低聲音,“我聽說那幾個刺客好像審出來了。”
言黎“哦”了一聲,立刻來了興緻:“然後呢?”
孔硯成喝了口茶水,補充道:“現在王府裡都在傳,說那些刺客是受了邝麟的指使。”
“邝麟?”言黎重複了一句,名字與腦海中的臉和身形慢慢對上,“那個做丹砂貿易的富商?”
“雖然貿然傳散那些還沒有落實的消息并不算得上君子之行,但……”孔硯成說,“好像是的。”
言黎聽了,立刻笑嘻嘻的一撞她胳膊。
“……有人在嗎?”
木門第三次被撞在牆上,發出了痛苦的吱呀聲。
來人雖然把門推開了,可本人卻并沒進來。但這聲音有點熟悉,似乎是今日與言黎搭班上值的那名侍衛。言黎放下手裡的杯子,轉着腦袋迅速查看周圍,在确定沒有什麼不應該被看到的東西後才揚聲回答:“有人!”
地上的影子一晃,有人從門口探出了個腦袋,果然是早間才見過的那名侍衛。
她看了看言黎,用一種她有點聽不懂的略帶同情的語氣說:“葉二,殿下讓你去書房等着。”
“殿下?”言黎站起身走到她身旁,滿臉吃驚地說,“書房?”
“是啊,”侍衛點點頭,遺憾的将聲音壓到了幾乎耳語的程序,“你慘了,殿下親自找人,就是要挨軍棍了。”
言黎吓壞了,“挨軍棍?!”
她迅速回想,并沒想到自己在外面幹什麼壞事被王府發現了,但現在跑還來得及嗎……
侍衛似乎看出了言黎的想法,從後面伸出兩隻手一握她肩膀,“别想着跑,你今天出不了王府大門的。沒事,不過就是挨頓打,躺兩天就好了。”
走不了門,我難道還不能翻牆嗎……盡管這樣想着,但言黎還是極慢的邁動了沉重的步子。
——她走了很久很久,才終于磨叽着蹭到了正院門口。
守在院門口的侍衛先是看了一眼言黎身上與她們相同的藍色外衫,再然後才望向她的臉。
短短這麼一段時間,言黎已經想好了一會進入陸明晞書房後要怎麼做了:如果她真的要不明分說的打,那她就跑呗。上天、入地,去哪都行,反正王府的這些人攔不住自己,她們在很短的時間内反應不過來
……但她就是莫名其妙地相信,陸明晞不會這樣做。所以言黎并沒有選擇在來的路上就逃走,而是仍來到了這裡。
“殿下找我,”這麼想着,她輕松了一點,從腰間解下刻着自己名字的木牌,“我是葉二。”
侍衛認真檢查過後,将木牌交還給言黎,同時讓開了半個位置。
言黎沖她笑了笑,繞過畫着群虎嘯山的大理石刻照壁,邁進了正院之中。
出乎意料的,丹陵王府的主人所居住的正院,裝潢并沒有多麼華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