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靈樓。
自虞堇堇和柳承意接連消失,孟小魚心裡便空空的,他趴在床頭,拿着那本百妖圖鑒,細細數着最後一頁自己親手排的日子。還有六十三天便是十一月初六了,那老神仙的話再次在耳畔響起:不回永安,活不過十八!
他拿筆将九月初三一筆劃去。
活不過十八,也許就在明日,也有可能是後日......
想着想着他将臉埋進被子裡,不知過了多久,樓外嘈雜人聲退去,不時有夜莺啼鳴。又過了許久,樓外傳來更夫打梆子的聲音。
五更了,今日換了明日。
此刻,他決定了,不回永安!
做下這個決定後,他心中陰霾漸消,身心變得輕松許多。後脖頸仍有餘痛,他換了個相對舒服的姿勢,好不容易才睡去。
睡意朦胧間,門吱呀一響,有人推門而入。稍顯急促的步伐由遠及近,落于床前。
“醒醒,太陽曬屁股了!”
這聲音稚嫩拔尖,孟小魚剛一睜眼,眸子裡便闖入一張白白胖胖的臉。
“小寶?”孟小魚本能地拽緊被子。
他不會又想吃肉了吧?
“餓......”小寶邪邪一笑,露出兩排大白牙,一對小肉手在空中曲成爪子,十指抖了抖,“我想吃小魚幹!”
“你......”孟小魚撐坐而起,“昨日你可說不想吃肉了!”
小寶面色一換,裝出一副被扣押、受盡委屈的小可憐模樣,拉長聲音:“不好玩,一點也不好玩!小魚,你帶小寶出去玩好不好?”
他剛剛裝腔作勢來吓唬人,此時又是這番模樣,孟小魚不太想理他,隻說:“平日裡都是小白哥照顧你,你為何不去找他?”
“那個大壞蛋老是欺負小寶,小寶才不跟他玩呢!”小寶搖着他的手,下巴抵上心口,“他一大早就變成鴿子飛走了,哪裡能指望他?可是,小魚哥哥,小寶真的很想很想很想出去玩!”
“他出去了?出去做什麼?”孟小魚頗為驚訝,白歌一向貪睡,不到午時是不會起來的,今日怎麼一反常态?
“不知道嘛!是一隻長得很醜很醜的紙鴿叼來一張紙,他看了就出去了!”小寶将紙拿給他看,“是你和虞姐姐。”
孟小魚接來一瞧,紙上是之前外頭瘋傳的那副畫,可右上角的兩行字卻讓他為之一震。
“千年妖女,狐媚霍世,現已堕網。午時三刻,覺明寺下,靈火誅之。”
念完,孟小魚心下一緊,扔下圖紙迅速奔向虞堇堇房間,見榻上有人他才熄心。但再探一眼便覺不對,他印象中虞堇堇隻穿過紅衣,而榻上之人卻是紫衣,此時情景,他不禁走近又探了幾眼。
“時娘子?”孟小魚驚呼。
她如何會出現在玄靈樓?
他喚了幾聲時芸卻久不見醒,心裡便慌了。
猛然想起,師父和柳郎君正是因為時芸才離開玄靈樓的,眼下時芸昏睡在此,那二人卻不見蹤迹,甚至連小白哥也出了玄靈樓。若不是出了什麼事,何至于此?
他眉心一低,心中砰砰直跳。
一定是出事了!
他緩了片刻,囑咐小寶照顧好時芸,不能出玄靈樓。随後自己下至樓門前,用力握着虞堇堇給的一塊小石頭,出了玄靈樓。
樓外大街,車馬穿行,來往人群卻明顯減少。
孟小魚攔下一名形色沖沖的中年男子,急問覺明寺方位。
男子一見他,眼前登時一亮,将手裡的畫朝他比了比:“你便是被這妖女迷惑的小郎君?”
孟小魚朝他畫上一瞧,妖女說的是誰,不言而喻。可妖女二字聽來有诋毀之意,他聽不得别人叫她妖女,旋即臉色一沉,怒目含威:“她不是妖女,更沒有迷惑我!”
男子啧啧道:“還說沒被迷惑,我看你魂都被她勾走了!這覺明寺,你還是不要去的好。”
說完,男子擺腿,避他而去。
孟小魚蜷縮身子,目光四望,街上的人大都拿着張紙,三五成群,議論着覺明寺下火燒妖女的事。
午時三刻眼看就要到了,他心急如焚,問了一個又一個,可他們大多是他鄉客卿,并不知道覺明寺的具體位置,隻給他指了一個方向,讓他往南走。
去的路上,他邊走邊問,路上的人見他帶着病體也要去見那妖女一面,便好心給他指了覺明寺的方向。
隻是,好巧不巧,他偏生遇上了那個要将他賣了的少年和那穿了一身花衣的花娘子。
“娘子,瞧,我說的對吧,您那大肥魚這不是來了嘛?”阿羽朝孟小魚挑挑眉,“不過,今時不同往日,他現在可在武鏡城出名了!”
花娘笑了笑:“你放心,這事若成了,自然不會少了你的好處!”
“上回為了尋他,被那惡狗追了半日,怎麼着也得讓他補償補償。”
孟小魚見他二人狼狽為奸,也不多說,轉身便往人多的地方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