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的尖叫引來了孟小魚，高空墜下的酒壇砸得滿地碎片，一鼓濃郁的酒味在空中彌漫開來。八仙桌的一面，伏地躺了個人。孟小魚眼角微張，心頭猛然一驚。

“小白哥?”

他跑步過去，扶起地上的人:“你怎麼了？”

尚有意識的白歌探手摸了摸帶血的額頭，面龐痛得扭曲。

“我好不容易才從火場爬回來，你們就給我這麼大一個見面禮啊！”

聲音虛弱，訴滿委屈。

孟小魚這才想起，白歌當時是以一隻籠中鳥的形态存在于火場的。

爬回來着實不容易，于是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可白歌也不知哪來的力氣，将孟小魚的手推開，氣呼呼地道:“同是赤靈妖，你隻救她不救我，害我被那冰凍得現在還在發冷。”

孟小魚也不知是如何回的玄靈樓，當時隻顧着虞堇堇，确實沒多看他一眼，眼下他這樣說，心裡便有了歉疚，遂搭上他的胳膊将人背上東屋，給傷口敷了藥。

期間白歌嘴沒停過，竟拿“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來教育孟小魚，甚至拿連自己也說不明白的“兩弊相衡取其輕”來說教。

孟小魚沒說一句話，把人扶上塌後就快速出了屋子。

孰輕孰重，他心裡自然有數，重來一次，他還是會毫不猶豫選擇虞堇堇。

下樓後，孟小魚去了後院。

聽見異響前，他打了一盆熱水，将極白之靈丢進去泡着以便回來之後清洗。

然而眼下的情況卻是，那小東西撲打着六隻手臂，在盆裡旋轉遨遊，盆外桌上濕了大片。

“嘎嘎嘎……”

正忘我地學着鴨子叫。

“對對對，就這樣叫！哈哈哈……”旁側，小寶舞動雙手，跳腳大笑。

孟小魚雖不知道這小東西是什麼，但畢竟是師父交給他的，師父會不會因此生氣?

一想到這，他忙跑去把盆端走。

在樓中被困得郁郁寡歡的小寶眼見自己的開心果被人搶走，高興的勁頓時消失，他微微垂頭，目光鎖定孟小魚，一跺一跺地走過去，拿出一隻手:“還我！”

孟小魚下視他:“這我師父的。”

聽後，小寶态度大變，笑呵呵道:“孟哥哥，小魚哥哥，你給我玩一會嘛，就一會兒，我保證……不會弄壞它的！”

小寶抱着孟小魚胳膊，來回晃了晃。

“不行！”孟小魚聲音堅定。

“哼～”

小寶甩手蹬腳，嘟着嘴巴跑出了後院。

小寶走後，極白之靈小嘴裡的嘎嘎聲沒有一刻停歇，六臂撲打的水花一波接着一波，盆裡的水沒多會便見了底。

孟小魚審視着盆裡的一團“煤球”，它是喝醉酒了嗎？

他抓住那興奮的小東西，給盆裡加上熱水，再拿帕子給它擦身體。而那小東西在帕子接觸上的一刹那竟停止了瘋狂之舉，它用暴露在外的腦袋蹭蹭孟小魚的手，一臉享受，變得乖巧蠢萌許多。

孟小魚瞧它這般模樣，心也似要融化，他伸出食指，在它圓圓的腦袋上輕輕點了點。

“咿呀～”小東西猝然睜眼，愣愣地盯着他，“你……”

它竟然會說話！

孟小魚眼眸一沉，有種不好的預感。而這感覺還沒完全冒出來，卻見那小東西已從自己手中掙脫，順着手臂一路爬上了肩頭。

孟小魚驚了一跳，以為它不懷好意，将要捉住時，他斜下看去的地方是一個黑黑的“煤球”立在自己的肩膀，白眼底子裡面缭繞的霧氣連大大的眼眶也盛不住，快要流溢出來。

孟小魚垂下與它差之毫厘的手掌，不由說:“你……你怎麼了？”

小東西眸中淚水一頃而下，從他的肩頭跌跌撞撞地走到他的頸項，努力踮起腳尖要去觸摸他的下颚。

孟小魚心中雖有駭然，但沒有阻止，待感受到臉上有柔嫩的小手摩挲時，他第一次感受到了這小東西的生命力。

仿佛之前見它玩水，見它嬉鬧都是假象。

“小……玄玄……你沒……沒死啊！”

聲音稚嫩拔尖，一抽一抽的還帶了唱腔，竟唱出了許多種情緒。

震驚、質疑、欣慰，而更多的是驚喜。

“小……仙仙?”孟小魚細細嚼着這幾個字。

“太好了，你終于回來了，你可知你不在的這段日子，你那小徒弟是怎麼虐待……诶……诶诶诶……”

還沒說完，它便覺腳底一下懸空，六隻小胳膊還沒反應過來便掉了下去。

“師父～”

孟小魚向門口處的虞堇堇小跑而去。

“洗白了嗎？”虞堇堇耷拉着眼皮，在院裡四處找尋極白之靈的影子。

“還沒。”孟小魚微微垂頭，有些洩氣，“不過剛剛它在哭，貌似很委屈的樣子。”

“哭?”虞堇堇鎖眉深思，“幾萬年的靈物，會哭?”

極白之靈年紀雖大卻童心未泯，它掉眼淚的樣子虞堇堇還真沒見過。心裡頓生好奇，她問:“它在哪兒?”

孟小魚指着自己肩膀:“這兒！”

然而，空空如也。

他思索須臾，忙跑去原來的位置，蹲身拎起圓滾滾的“煤球”的一隻小腳，晃了晃:“師父，這呢！”

虞堇堇擡眸看去，極白之靈倒挂在半空，正暈乎乎地吐着舌頭，不時還蹬着另一隻小腳，但因蹬的幅度太小，看去有些像抽搐。

想那先前白得讓她無法正視的極白之靈啊，如今卻黑得讓她無法直視！

她深深地歎一口氣，語氣沉沉道:“有刷子嗎？”

孟小魚愣了一刹，随即便反應過來，指着挂在門邊的一把巴掌大小的刷子，道:“它能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