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兩眼放光,撥開黃尋繼續道:“犬子也尚未婚配,來來來,快滾過來!”順着他的方向看過去,有一同他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人羞紅着臉過來了,仔細一看,就連嘴角的痦子都是一模一樣。
“犬子雖不能說才高八鬥,卻也能同望司直般配,郎才女貌呀!望大人您看,何時登門下聘好呢?”
四周瞬間安靜下來,連禮樂也變得混亂,聽不懂人話的小兒也朝這邊遞了目光。
石寺丞心裡悄悄開了花,這樁姻緣要是成了,那他也算是望涯的夫家親戚,說不定還能跟着升官發财。
話音落下,衆人都想看望涯的回答,然而隻見她的臉上一點點覆上陰霾,最後氣極反笑:“你覺得,本官,同你家小犬,般配?”
此話一出,石寺丞頓感不妙,他的升官發财夢就此破滅。
他撥開雙痦父子,對望涯道:“望司直莫氣,此事是太過唐突……”
“本官問話,你答是不答?”望涯并不理會石寺丞,然而此間所有人的官階細數下來,就屬他最大,望涯在裡頭不過是個小蝦米,按理來說,上司在場,她不能失禮,更不能因此攪亂了上司家的喜事,但她忍不了。
石寺丞也顧不上什麼官階大小了,他在朝中孤苦伶仃無依無靠,望涯可是有好幾個靠山的,就算張行簡如今被停職,可三個月後呢?或許也要不了三個月他就該收拾收拾滾回老家去了。
“還不快給望司直賠禮道歉!?”
“望大人贖罪,方才是老朽眼拙,口出狂言不知所雲!”
望涯的臉色這才稍稍緩和,轉頭同石寺丞道:“實在不是有意打擾,更不是瞧不上人家,是因為下官命數不好,克夫,來一個克一個,來兩個克十個。”
石寺丞擡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幹笑道:“怎麼會,不經克的男人不要也罷,這是好命數,替你清掃清掃命裡的晦氣啊。”他明白這是望涯給的台階,再不下就沒有了,更明白望涯是動了真格的,她方才那眼神,隻在審夏珏的時候見到過!
安撫好石寺丞,望涯低頭理了理衣袖:“既然如此,我就不多叨擾了,告辭。”
想必用不了多久,望司直‘克夫’的名聲就能傳揚出去了。
“這怎麼能行!?”賀微猛然起身,滿臉憤憤:“是他們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怎麼怪到你頭上!”
望涯手上盤着石頭:“不這樣又能怎樣呢,過年我就及笄了,到時候又豈止一個痦子。倒不是說我有多貌美多有才,就是因為我那身小小的官袍,不早些斷了他們的念頭,往後恐怕是沒有安生日子好過了。”
有多少人唾罵望涯女子當官,就會有多少人想‘纡尊降貴’将她攬到自己的屋檐下,一頭是想雞犬升天,另一頭就是,當官又如何,還不是得到我家裡侍奉公婆相夫教子?
賀微又猛然坐下,仍是氣得滿臉通紅:“别說是你,就是普通人家,一旦及笄,就有人想方設法的要她的命。”
“命?”
“不情不願地嫁人不就是被謀财害命嗎?”
望涯默聲,确實如此。
“小望大人!”唯安懷裡抱着包袱,一路小跑着跨過門檻:“阿清老師出事了,您快去看看吧!”
……
“少卿大人不是答應過,想法子叫你留下來嗎?”宋遠華皺着眉頭,原先的張清留着一頭烏黑柔軟的頭發,偶爾吹過來一陣風,她的發梢就會迎風飄揚,或是從後頭照過來幾尺斜陽,稱得發絲像是廟裡壁畫上的神光,而她是逍遙人間的小仙童。
如今卻是一片荒蕪了。
宋遠華都覺得不舍,何況張清。
“多少還是會拖累人的,況且再留在張家,要不了多久便會将我許配人家,到時候書院也難辦,倒不如一刀斷個幹淨,往後便能省去許多麻煩。”張清裹了裹頭巾,心裡盤算着将先前私藏的銀子拿出來,看能不能想辦法買個度牒。
宋遠華默聲,不覺攥緊衣袖:“上回望涯給了些銀子,要不……”
“不行,那是給學生用的。”張清反過來安慰宋遠華:“我的事情自有辦法,就算沒有度牒,到庵裡住上一年半載的,有誰敢說我不是真尼姑?”
話音未落,屋外傳來一陣腳步聲,聽起來像是唯安的,然而說話的卻是望涯:“開門。”
屋裡的人面面相觑,還是張清起身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