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與現實有着掙脫不開的根蒂,我生病以來總是在蜜意的夢境與疾苦的現實來回輾轉。
初二那年夏天,陽光缱绻,習風過梢。我迎來了14歲的生日,我的生日沒有蛋糕與蠟燭,甚至沒有父母的祝賀......
我像往年一樣坐在左側人行道的第14棵香樟樹下,聽着樹上的蟬鳴,凝着斑駁陸離的樹影,等待着騎着單車從我身邊疾馳而過的的翩翩少年......在這個一眼望不到頭的林蔭大道上,埋下了一枚畸形的種子。
少年騎着單車從高坡下一躍而下,車把手挂着一個裝着醜陋蛋糕的精美禮盒,懸空搖晃着。
風掠過他青澀俊挺的臉龐,墨般的烏發随風飄逸。
我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不經意地整理自己縫着好幾個補丁的、褪了色的舊衣服,極力按捺住沖向前打招呼的渴望。
裹着葉子的芳香與清苦煙草味的疾風一呼而過,我本以為那天會像平常一樣,沒有交際,沒有故事。
我望着漸行漸遠的單車少年,崇拜着他的自信與灑脫。我知道他不會停留,目光自然不會遺留在他身上。
我将全身的力氣歸在背部,倚靠在粗壯的樹木下,閉上雙眼享受陽光的沐浴。
不一會兒,我感到身邊有一股煙草味的靠近,我緩緩睜開眼,一張偉大而又内斂的俊臉映入眼簾,我們距離很近,都能感受到彼此熾熱的呼吸。
即使臉再偉大,也經不起突如其來的靠近,我驚吓地大叫一聲,引來了過路人的詭異的目光。
少年見狀,拎着蛋糕迅速站起來後退幾步,一會摸摸自己的額角,一會揉揉自己的鼻梁,颔首斜目觀察着過路的行人
我驚魂未定,大口大口地喘息,拍着自己的胸脯,安撫受驚吓的幼小心靈。
“小屁孩,給你。”少年又将那個破損的蛋糕放在我腳邊,緊接着又後退幾步,跨上單車急匆匆地消失在我的視線裡。
我長舒一口氣,俯首看着奶油果醬混雜一起,略顯泥濘的蛋糕,心裡大惑不解,他為什麼要給我蛋糕?
疑惑之際,一道刺眼的光芒吸引了我的目光。
我扶樹起身,走到那個閃着燦光的東西旁,是一個名牌,上面赫然镌刻着金色的字體——菀城國際中學高一A班遲暮安,這是他不小心掉落的名牌。
我噗地笑出了聲,高一的學生,就比我大兩屆,怎麼敢叫我小屁孩呢?
陽光灑在那個熠熠生輝的名字上,刺眼又讓我向往。
我将名牌緊緊地握在手裡,自然地垂下胳膊,把名牌使勁往口袋裡面塞。
随後,轉身走到那個蛋糕旁,在原來盤坐的地方席地而坐,小心翼翼地拆開精美的包裝,一股甜膩的烘烤香氣撲面而來。
我伸出手指謹小慎微地觸碰坨在一起的、軟綿綿的奶油,放入口中。
細膩的口感與甜美可口的味道相互撞擊,颠覆了母親口中“蛋糕不好吃的”的真理。
我将蛋糕重新打包,想讓卧病不起的母親也嘗嘗這種别緻的美味......
一陣又一陣的敲門聲急促地響起,回憶的夢境支離破碎,我不得不面對這慘淡的現實。
我掀開被子,動作遲緩,生怕再扯到那個不堪的痛處,下床将那一沓鈔票急匆匆地放在我的“小金庫”裡,然後扶着堅固可靠的牆體緩慢移動。
敲門聲越來越急,這聲音絕對不是遲暮安,像我那人渣父親随光達的敲門聲,我又怕又喜。
我打開門,門外不是随光達,是一個拎着大包小包的青年,清秀不失張揚,一看是遲暮安的菜。
“這些遲總給你準備的補品。”語氣裡滿是不屑。
“還有這兩支藥膏也是給你準備的,一支塗在跌傷處,一處塗在......那裡。”他簡略地解釋藥膏的作用,打量着毫發無損的我,卻絲毫沒有給我的意思。
我識趣地繞開藥膏,順手接過那些大包小包,向那個秀色可餐的青年點頭微笑示意感謝。
正當我關門時,他叫住了我,聲音柔意綿綿的,但語氣實在配不上他那天使般的音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