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是信任的綠洲,一半是猜忌的荒漠,我們一邊享受綠洲的滋養,一邊忍受荒漠的風沙。
我随遲暮安來到了之前我們相遇的那家醫院,他把我拽下車,死死拉着我的手直奔住院部。
進到電梯,他才把我放開,我也看清了他凝重的表情。
叮地一聲,電梯到達頂樓。
他這次沒有拉我,自顧自地踏出電梯,我也緊跟其後。
走到一間病房前,他止住了腳步,回頭示意我小聲點。
他推開房門,裡面傳來醫療儀器的運作聲音。
我們進了病房,床上的病人還醒着,慘白的臉上顯得疲憊不堪,眼皮半睜不铮,鼻子上插着氧氣軟管,手背上還紮着留置針。
我瞪大眼睛,内心掀起千層浪。
這……是宋逸。
他聽到了動靜,朝我們這睇來。
他看到遲暮安,情緒很淡,視線轉到我這時,嘴唇蠕動,淚水順着眼角留下。
遲暮安坐在他床邊,輕輕地為他擦去眼角的淚水。
宋逸擡起手想要去觸碰遲暮安的手,但卻被遲暮安給躲開了。
“宋逸,對不起,等你情況好些了,就和你家人一起回美國吧。”
宋逸放下懸空的手,閉上眼睛,淚水依舊止不住地流。
“暮安,我想和随遇談談,好嗎?”
我走向前,但遲暮安卻伸手把我攔了下來。
“這件事情,他并不知情。”
“我知道,我隻是想和他談談,我有分寸的。”
瞧着宋逸的苦笑,遲暮安決絕的臉上開始動容。
遲暮安把我拉到床邊,自己則推門而出。
關門聲響後,宋逸紳士地朝我微微一笑“坐下吧。”
我坐在他床邊的凳子上,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是局促地捏着手指。
他盯着天花闆上地夜燈,道了一句“嚴格來講,我也算是你的恩人吧。”
我手握住凳子上的兩個扶手“什麼意思?”
他不急不慢地說“如果我不回國,那麼現在躺在這裡的就是你。”
我突然想起遲暮折說的那句“為什麼要讓别人當你的替死鬼?”
我好像對那句話有了一點思路,但還是不願意接受事實。
他見我不語,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娓娓道來。
他這次回國是遲暮安安排的,他以為自己和遲暮安的感情還可以和好如初,就自作主張把遲暮安身邊的情人都給處理了。
要處理我到時候,遲暮安給攔下了。
他當時不明白,後來聽說我在遲暮安身邊呆了4年,和他長得很像,他就好奇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他約了我吃飯,但是沒想到遲暮安回去就對他發了很大的脾氣。
他告訴我從來沒見過那樣子的遲暮安。
後來,他知道了遲擇沉會把遲暮安所有的喜歡都給毀了,包括人。
于是明白了一切。
遲暮安假裝與他舊情複燃,是為了讓遲擇沉相信遲暮安還愛着宋逸,讓遲擇沉的矛頭不再對準我。
在宋逸去質問遲暮安的路上,刹車被人動了手腳,在行駛的過程中出了車禍。經過不懈的搶救後,算是保住了一條命。
我恍然大悟,上次在這家醫院碰見遲暮安也有了解釋。
他繼續道,遲暮安也在那期間收集夠了遲擇沉犯罪的證據,并聯合遲暮折一起将遲擇沉送進了監獄。
他講完後,眼裡溢出的淚水再次打濕了枕頭。
我拿出紙貼心地為他擦拭淚水,欲言又止……
他嗚咽道“随遇,你愛他嗎?”
我頓住了手,落下眼簾“愛過。”
他苦笑“什麼時候?”
“在他不愛我的時候……”
我握緊手中的紙,失落、無奈的情緒湧上心頭。
我們都陷入沉默,醫療儀器的聲音回蕩在病房。
良久,我問了他一個問題“你……後悔愛他嗎?”
我原以為他會思考再答複,但他決然地回答我“我不後悔,最起碼我們甜蜜過。”
我後悔愛他嗎?我不知道,我們之間好像沒有甜蜜,隻有一次比一次深的誤會,一次比一次激烈的争吵,還有數不盡的失望。
我走了,留給他了一句話。
“宋逸,我并不會感謝你,因為不管是你還是我,都不應該躺在這,沒有人是理所當然地被傷害。”
我出了門,遲暮安坐在醫院的長椅上低着頭,好像是睡了。
現在或許是一個逃跑好時機,可是我沒有力氣去逃了,早晚都會被抓回來。
我相信遲暮安,相信他愛我,可是他的愛太沉重、太窒息,将死的我回應不了他,但又渴望自己可以活久一點,再久一點……
我走到他身邊,頭靠在他的肩上,盯着病房的門牌号。
“遲暮安,我們回家吧。”
遲暮安摟住我“不跑了嗎?”
我笑道“我累了,很累,很累。”
我們回到家,時間還早,我想和他聊一聊。
他吩咐所有的下人都退下了,整個客廳就剩下我們還有一隻貓。
他似乎很開心,嘴角難壓,居然抱起平安親了一口,我沒見過這樣的他。
我看着他“你很喜歡貓?”
他像一個孩子似的點頭,随後感覺不對,放下平安,臉上浮出一絲羞紅。
“遲暮安,你有時候也挺懦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