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了圍巾上的血迹,凝眉道“過幾天,我有空了,帶你去醫院檢查一下身體吧。”
我不知道能不能挺到去醫院的時候,我死的時候,他心裡的落差會不會大呢?
他又繼續問道“這條圍巾是給誰織的?”
我接過圍巾“原本是給你織的。”
“那為什麼又不給我織了?”
“因為上面染上血了,怕你嫌棄。”
他摟住我,開心道“我不在乎。”
我趁熱打鐵,說道“我想出去看看,家裡真的太悶了。”
他松開我,陰沉着臉。
我耐心道“放心,我的圍巾還沒有完善,我不會逃的。”
他臉上有一絲動容“是不是織好圍巾,就又逃了?”
“那你就再追回來好了,反正你知道我的行蹤。”
他緊繃着的臉笑了,刮了一下我的鼻子“下午再去吧,天黑之前回來。”
我又主動吻了他,“知道了。”
他走後,我花了一個上午,圍巾終于還是織好了,褐色的血迹斑斑點點,在白色的圍巾上很是顯眼。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的冬天都冷,希望遲暮安帶上這條圍巾,寒冷離他遠點吧。
我把圍巾疊放整齊地放在衣帽間裡,它的位置并不顯眼,需要仔細找才能找到。
下午,我把手機丢到家裡,獨自一人坐上公交車去往随光達所在的醫院,那是一家精神病院。
一小時過後,我掂着水果籃進入醫院,拿着那張住院單在前台尋問随光達的病房,在确認身份後,護士小姐帶我進了一間病房。
那是單人間病房,窗戶被封上了鐵網和欄杆,裡面的味道很難聞。
一個瘦骨嶙峋的人穿着病号服孤單影隻地望着窗外。
“随光達,你的家屬來看你了。”
随光達轉過身,灰白的頭發略顯淩亂,臉上的表情呆滞,雙眼精神渙散。
“随光達,你還認識我嗎?”
他張着嘴,口水從嘴角流出來,一個勁兒的對我傻笑。
護士小姐告訴我,随光達來這已經3年多了,也沒有人來看過他。
他被人送來的時候,反抗尤為激烈,時常暴躁,情緒反常。最近兩年,患了帕金森綜合征,神經漸漸衰弱。
她還告訴我,随光達的住院費一直有人付。
我問付住院費的人是誰,護士不願多透露。
她離開後,我踏進病房。
看到随光達這樣,我的心裡還是忍不住酸澀。
我從水果籃裡拿出一個橘子,剝了果皮遞給他。
他顫着手接過,他也不吃,隻是拿着傻笑。
我抽出紙巾為他擦拭嘴角的口水。
他大着舌頭,突然冒了一句“你長得好像我兒子啊。”
我頓了頓,坐在他身邊打量着他消瘦的臉頰,他現在這幅傻模樣比張嘴要錢的時候和藹多了。
“我就是你兒子。”
他嘴角又流出口水,眨眨眼,不停地學着我說話“我就是你兒子。”
突然,他情緒變得異常激動“兒子,随遇,你是随遇,你把我帶出去,他們……他們經常打我。”
我按住他狂躁的手,勸他冷靜。
我溫柔地安撫他,他的情緒慢慢平複下來,但是嘴裡一直碎碎念念。
“我不應該向他他要錢,他把我鎖在這裡……”
我難以置信地攥緊他的手,激動道“是遲暮安嗎?是不是他把你關在這的。”
他聽到遲暮安的名字,神情瞬間慌亂了,瞪着酸溜溜的眼,抱頭躲在床底下,嘴裡一直大喊。
“遲暮安,遲暮安,都是因為他,都是他。”
他的聲音很大,引來了那位護士小姐,她身後跟了很多護工,我被人推出病房,裡面傳來随光達的哭喊聲。
我傻傻地站在門外,聽着随光達的嘶吼無動于衷。
我在想,随光達被送進精神病的時間和遲暮安告訴我随光達欠他錢的時間吻合,而且随光達聽到遲暮安的名字就膽怯,會不會是遲暮安把随光達送進精神病院的?
我急忙借用前台的座機憑借記憶中的号碼給南聲潇打電話,查清當年的真相,我隻能靠他了。在我認識的人裡,除了遲暮安,就隻有他在菀城的人脈很廣。
幾聲鈴聲過後,對方傳來懶洋洋的聲音。
“喂?”
“是南聲潇嗎?我是随遇。”
他明顯激動“随遇,你怎麼用精神病院的号碼打給我了?你去看你父親了嗎?”
聽到這後,我瞬間緊張起來,也屏住了呼吸。
南聲潇怎麼知道随光達在精神病醫院,他和這件事也有關嗎?
“随遇,你身體還好嗎?我想見你,可是遲暮安不斷壓迫我家的事業了,我被我爸禁足不許去見你……”
他喋喋不休又和我說了一堆,我打斷他“南聲潇,随光達是不是被遲暮安送進精神病院的?”
他頓了一下,哽咽一聲“對,你不知道?”
“你和我說一下經過。”
他回憶道“3年前,随光達去赤影集團找遲暮安要錢,說要把你賣給遲暮安,讓遲暮安給他300萬……遲暮安沒有如他願,反而把他送進精神病院了,那幾年我在國外,這件事我也是後來聽說的。”
話落,電話忽然聽筒從我手裡滑落,我心如死灰地癱靠在大理石前台。
此時,心髒仿佛驟停,空氣變得粘稠,呼吸越發困難,全身血液仿佛凝固,頭痛欲裂。
原來,我不欠遲暮安的錢……
但他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要騙我,這幾年為了還空虛無有的債務,我搭上了一條命,一條挽回不了的命。
他步步為營,将我鎖在他的陷阱裡,捆住我的手腳,留在他的身邊,被他白白睡了4年。他的多情讓我失去對生的希望,把我推向病魔的囚籠。
他讓我陷進失望,如今又讓我跌落絕望,我現在已經徹底粉身碎骨了。
……
殺死我的,不是病痛,是遲暮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