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暮安,你現在是不是很愛我?”
他沉默不語,長睫忽閃兩下。
我握住他的手“你不回答的話我就當你默認了。”
過了幾秒後,他依舊不語。
他愛我,我知道。
“我患得是白血病,晚期。”
遲暮安沒有反應,因為我的語氣、神态很像在開玩笑。
他白了我一眼“你說話真晦氣。”
我靠在沙發上,不緊不慢道“真的,兩年前就已經确診了,在我要做化療的前一晚,你被下藥後找到了我,又是強迫又是諷刺,說我離開你的人生沒有意義。第二天的化療我沒有去,從那以後我放棄了這條沒有意義的生命。”
他看向我,臉上沒有血絲,雙眸像是絕望的死水,沒有一點漣漪。
“這……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我聳肩挑眉,嘀咕着“這個笑話不好笑嗎?我覺得很好笑啊。”
話畢,他忽然松了一口氣,将我摟在懷裡“你真是惡趣味,以後不要開這種玩笑。”
我抵在他的肩窩,垂下眼睫,苦笑道“你很在意嗎?”
“對,說多了就會實現,你不知道嗎?”
我噤了聲,我之前也沒有說過這樣的話,為什麼還是實現了。
“明天帶上我給你求得平安符,知道嗎?”
我點點頭“知道了。”
夜很深,也很靜。
我被遲暮安摟在懷裡,我沒有睡着,悄悄地把他的手從我肚子上移開了,側過身用手指一遍遍描刻下他的模樣。
我出了房間,去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平安,又去了雜物間翻到那枚在月色下閃着金光的名牌,也找到了已經泛黃的日記本。
我翻開日記,回顧自己酸甜的青春……
最後,我拿了一把水果刀踏出雜物間,慢慢地回到我那間卧室。
尖刀冒着寒光,刀刃在月光下顯得尤為鋒利,我漆黑的雙眸映在明晃晃的刀面上。
我跪在床上,手持刺刀對準遲暮安,咬緊牙閉上眼刺了上去。
好久,我聞到一股血腥味。
我不敢看他死去的猙獰模樣,緊閉上眼滾到地闆上哆嗦。
我的心有了知覺,知道痛了,它活過來了。
我蜷縮着身子,放聲大哭,壓抑的情緒在此刻得意釋放,四年的委屈随着眼淚溢出心髒。
我知道,我殺人了,殺死了我最愛的遲暮安。可是,明明是他先殺的我,我隻不過想要一命抵一命而已。
忽然,啪嗒一道清脆的聲音在靜夜裡響起,那是刀落地的聲音。
“為什麼?”
一道咬牙切齒的人聲在我上方傳到耳朵裡。
我擡起頭,遲暮安赤紅的眼眸裡閃爍着淚光,他的手上一片血紅,身上沒有一出道口。
原來,他用手接住了刀。
我重新撿起地上染血的紅刀,拿着刀對準遲暮安,慌張地一步一步往後退。
從他手上滴落的血暈紅了潔白的床單,他顫着音“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
我身子抵到牆上,無路可退。
我不敢去看他悲恸的臉與泥濘的手,幹啞吼道“你騙我,你用空無的債務幫我綁在你身邊,為了還債,我放棄了治療,我他媽還讓你白白睡了4年。這4年裡,我想一條狗一樣,沒有尊嚴的讓你使喚來使喚去,把我最在意的尊嚴捏碎灑進泥潭。”
苦鹹的淚水滑落在嘴裡,我抽泣不止。
“遲暮安,你以為我今天是在和你開玩笑嗎?那是真的。我快死了,我真的快死了,是你殺了我,我恨你,所以你也必須死。”
遲暮安傻愣住了,瞪着猩紅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他開始大口大口急喘,僵住的臉上挂着兩行透明的淚痕。
我見勢,緊握尖刀,朝他重新刺去。
他臉上的神色從惶恐變絕望,最後定格在心甘情願上。
他赴死般地閉上眼睛,在我快要刺向他時,他說了那句我沒聽過的話。
“我愛你。”
我的骨骼發痛生硬,刀尖抵在他胸口處止步不前,下不去手是真的,愛他也是真的。
我往後退,臉上浮出釋懷的笑容。
我愛他,愛那個占據我整個青春歲月的青澀少年,也愛這個讓我以生命獻祭的僞善惡魔。
我無法原諒他,但我改變不了自己愛他的心,索性我恨上了自己。
他睜開眼睛,看到我把刀架在脖子上,瞬間慌了神。
他從床上跌下來,不顧疼痛跑向我,撕心裂肺地哭吼“随遇,不要。”
我笑着,淚水從未消退。
“遲暮安,活下去,替我活下去,我要讓你嘗遍這世上所有的苦澀,我要讓你帶着悔恨度過餘生……我要讓你……長命百歲、平安健康。”
說罷,刀抹了脖子,鮮血噴濺,染紅了桌上的白玫瑰。
遲暮安握住我的脖子,摟着我大哭,我為他擦去淚水,笑道“遲暮安……你知道嗎?我……愛了你……13年。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随遇……,随遇……而安。”
我的意識消散在一片警笛聲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