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珊珊溜達到西市,進了一家最大的糧鋪,進去詢問麥黍稻谷的價格,盤算着白楚歌留給她的銀兩能買幾石糧食,盤算來盤算去那點糧食對于街頭随處可見的流民可謂杯水車薪。
現下南北方秋糧未收,中原千裡良田沒于一場洪水,加之草原一場始料未及的霜凍,凍死了不少牲畜,傳言狄胡戎正在拉幫結夥,準備南下搶掠冬糧,禦國軍隊整裝待發,急需備好糧草以安軍心。糧價飛漲的趨勢扶搖直上,一時難以遏制。
店小二剛開始熱情洋溢,見她每樣都問卻沒有買的意思,最後還愁眉苦臉,也懶得伺候她,隻應付着答上幾句,這算是店大欺客麼?
“夥計,我多買幾石,能否給個優惠價?”
“姑娘想買幾石?三石五石?”
“三十石!”夥計轉過頭來看了她一眼,嘴角挂上笑。
“可否先賒~~賬?”聶珊珊卷着舌頭大言不慚。
此言一出,夥計嘴角立馬拉下去。哎吆我去!表情控制之精準是去棒子國深造過?
“本店本小利薄,隻收現銀,概不賒賬!”
小子,難道本姑娘渾身上下寫滿‘窮’字麼!?等我弄到錢,驚豔你!
她悄悄捏起一粒豌豆,彈向那夥計腿彎,夥計“哎吆”一聲吃痛,差點單膝跪下,他揉着腿彎半蹲着回頭,隔着面紗也能看出聶珊珊的鬼臉及吐出的長舌頭,夥計一臉憤怒,“你?你!你——”了兩句沒了下文,表情活脫脫疑車無據。
聶珊珊擡頭挺胸收腹出了糧鋪,瞧見旁邊有兩家布店,左邊王氏布莊,右邊蔡氏布莊,左邊門庭若市,夥計亢奮應答端茶倒水腳不沾地,右邊門可羅雀。老闆打頭,臉上的表情‘囧’字本囧,後邊夥計直直一溜兒,一個個探頭望洋興歎。
老闆,來段雞血式早操,振奮氣勢,吸引下眼球麼,就這樣幹杵着那銀子能長腿跑到你家去!
聶珊珊眼睛一亮,心頭一計,笑逐顔開走進右邊那家店。
這邊,夥計堆笑彎腰提壺倒上一杯茶水,親自奉于聶珊珊眼前。
“姑娘,您喝茶!”
那邊已有夥計端着一匹料子呈于眼前。
“姑娘,這可是我們小店新上的,您瞧瞧這料子,您摸摸這材質,那絕對的珍品......您如果不喜歡我再給您拿别的去。”
聶珊珊居于中間,終于有了上帝的感覺。可這感覺也沒讓她昏昏掏出銀子,她來是讓别人掏銀子的。
“你們那種紫色的料子麼?就是那個姑娘手上拿的那種?”聶珊珊指着對面一個心花怒放剛從王氏布莊出來的姑娘。
夥計略顯尴尬:“那種料子華而不實,很容易勾絲,洗上一水就掉色顯舊。”
她禮貌性的點頭微笑,看向坐在一旁食指敲桌兀自喝茶的老闆。
“蔡老闆,你生意如此慘淡,還有功夫喝茶!”
老闆噴出一口茶湯,一雙小眼睛斜斜看向聶珊珊,羞辱人不帶這麼直接的把,好歹披層外衣!他杯子往桌上一摔。
“姑娘來者不善,有何高見?”
“我有個法子能讓你這店裡的貨瞬間售空,不知道蔡老闆可否願意一試?”
蔡老闆不屑哼哼兩聲:“說來聽聽!”
夥計們都停下來伸長脖子等着妙計。
聶珊珊突然覺得自己責任重大,直了直身體,清了清嗓子。
“蔡老闆不妨捐出三分之二家産,買糧救濟流民,必會一夜暴富!”
蔡氏布莊空氣凝結,隻有聶珊珊眼睛靈動,她觀察着周圍的表情。蔡老闆晃動的腳尖停滞空中,身體坐成了雕塑,眼角紋堆疊,眼睛眯成一條縫,似乎在動用所有腦細胞把捐家财和一夜暴富聯系起來。夥計們的表情則相對單一,無怪乎: 天方夜譚?哪來的騙子?神經病?吃錯藥了?
“蔡老闆,天下皆知取之為取,而莫知與之為取。”
蔡老闆似乎被這句話打動,左右也沒生意,本着蒼蠅也是肉的原則把聶珊珊請進了後房。
經過一番詳談,聶珊珊心情激蕩的走出了房間。
“沿着江山起起伏伏溫柔的曲線,
放馬愛的中原愛的北國和江南,
......
願煙火人間安得太平美滿,
我真的還想——”
高潮部分情緒尚未抒發,前方一道目光利刃般射來,她望去,隻見一仆婦摻着一衣着華麗的夫人站在檐下。這種幽怨她心領神會——正房妻子看小三的眼神!
胸腔一股洶湧澎湃硬生生被卡在了喉嚨。她被當成勾搭人的狐狸精了把!
她想解釋一句,放心,你老公是正人君子坐懷不亂,我雖不是潔身自好之人,但絕不會認你老公當幹爹的,可謂郎無情妾無意,我們倆在房間關門閉戶竊竊長談隻是為人民謀福利為國家做貢獻......
一擡頭,檐下已無人影。
“——再活五百年!我真的還想再活五百年!”這口氣必須抒發出來才順暢!
蔡老闆隔着窗戶紙直搖頭又點頭,兵法上有一計叫出奇制勝,與其坐吃山空不如放手賭上一賭,被對家壓制了這麼長時間,能否翻身在此一舉。勝了走出泥淖,敗了也不是完全沒有退路。
聶珊珊一到家簡直被蘭汀吓住了,這小丫頭眼睛腫的像兩個小燈籠,眼下烏青一片,死死拖住她的腿不撒手。
“姑娘,你一夜未歸可吓死奴了!若再把姑娘弄丢了,奴就一刀抹了脖子去見老爺夫人。”
“好蘭汀,乖乖,你先放開我,去把秋露原找來,我有重要緊急迫切的事要交代他。”
蘭汀絲毫不為所動,摟的緊緊的,好像她腿上長出的挂件,聶珊珊沒法,隻好使出了殺手锏。
“蘭汀,我餓了!!”
小丫頭左右手各擦一把眼淚鼻涕,風風火火進了廚房!
“哎——做飯前先洗手啊!”
聶珊珊趕緊跑到書案前寫了一封信,等秋露原回來讓他親自快馬加鞭送給了白楚歌,因着路程不遠,晚飯功夫,白楚歌的回信便到了,聶珊珊放心下來。她又找來上次見那束發少年,給他衣服食物,交代一番,束發少年名曰南瓜,對她感恩戴德。
第二日,金沙城廣場搭起了兩個粥棚,一個寫着‘老弱婦孺’,另一個沒寫,粥棚上挂着木牌:蔡氏布莊捐贈。
因為事先安排好南瓜等人引導排隊,旁邊有幾個士兵護衛,秩序井然有序,那些蠻橫的刺頭被一個個請出蹲牆角,殺雞儆猴!大家一看隻要守秩序誰都有份,争搶者無份,也都安安心心排起隊來。
這邊熱火朝天發放面湯,那邊聶珊珊安排的人開始宣傳引導,輿論造勢。
“聽說這些糧食都是西市蔡氏布莊捐銀子買的,真是仗義!”
“像蔡老闆這樣的人就應該讓他多賺銀子,誰說為富不仁,蔡老闆就是個例外。”
“聽說蔡氏布莊生意并不好,快要倒了,沒想到還出銀子出人幫助災民,善舉善舉呀!
“瞧,我身上穿的就是蔡氏布莊的料子做的,價格公道質量好!”那人驕傲的向周圍的人展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