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楚歌将桃鸢扶下馬。
“桃姑娘莫要自責,若真要自責,白某才是那個天下第一的罪人,死于我手之人數以十萬計,白某殺戮累累,目光所及之處皆是我手下的亡魂。”
“白将軍莫要自傷。您是使命所在。而我。。。。。。”
“再者王早有謀略,羽、槐、蓿早已虎視眈眈,快成虎狼之勢,若不及時挫其銳氣,幾年之内必成大患,介時養虎成敵,如若三國聯手,再勾結外邦,直搗中原,則中原危矣,禦國危矣!經此一役,三國受挫,少不得一二十年休養生息,可保中原無虞。”
聶珊珊随手撿起腳下一支斷箭。
“白某不懼外患,但憂内憂!”
要想保得四方平安,沒有絕對的實力誰又能做到“不戰而屈人之兵”。
“折戟沉沙鐵未銷,自将磨洗認前朝。”
這支帶血的箭頭後世會被誰撿到,誰又會想象出一出慘烈的戰争場面?
“白将軍,我打算去江南了。”
白楚歌心微微動,擡頭望天,似乎向往之。
“江南,桑國,四季如春,真是好地方,聽聞那裡有桂花酒,鮮花餅,桃花酥。”
“聽聞白将軍已二十有五,不打算成個親?”
“十五從軍征,八十始得歸。醉卧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白某這一生也許就老死軍營。”
聶珊珊聽的有些心酸。
遠處漸紅,似有火苗在竄動,映得天色亮了幾分。
“那是什麼?”
“燒荒!”
忽而一陣狂風襲來,天色愈發陰郁低暗。聶珊珊伸手,一片雪花在掌心迅速融化。
“今夜必有暴雪,姑娘且早回把。我把秋露原留給你,代我嘗嘗江南的美酒。”
聶珊珊似乎言猶未盡,但一時又不知該說什麼。
“姑娘莫要心傷,火和雪會帶走一切,白某早已看慣。”
是啊,火和雪,風和雨,都會消除一切痕迹,來年這片草原又是春風吹又生,世間萬物周而複始,唯記憶,唯痛苦,唯歡愉,唯絕望,唯無奈。。。。。。一遍一遍過濾,留在了人們的記憶裡。
***
聶珊珊一直躲避的人還是出現了。他已然在前路等着自己,江水映出了那人消瘦的身影,雪姬遠遠的侍立一旁。
“野曠天低樹,江清月近人。”
“詩句再美,卻換不回人命,這一場戰事,十幾萬人的生命!如蜉蝣一般抹去!”
她試圖逃避羽初兇狠的眼神,卻終究躲不過,他恨自己,他不想任何一個人死。
“你肚裡的是冷琰的孩子,凡是冷氏子孫都肩負天下使命,愛民,眷民!你怎可做如此荒唐之事。”
聶珊珊有些氣惱:“迂腐!若我說這場戰事主導者是冷琰而非我,你信麼?”
羽初精神頹廢,迷茫找不到方向。
“你看看羽。。。。。。國現在這氣象,和先前有。。。。。。有何變化?不管是誰坐上那個位置,都是。。。。。。老樣子,變的是坐在那裡那個人,其他還是老樣子。死了數萬人,不過還是。。。。。。那樣子。與其如此,還不。。。。。。不如少死些人。”
羽初一緊張一激動口吃又犯了。
聶珊珊精神一震,世上總有些人一心為公,“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正是這些人為人類進步做出了貢獻。
羽初發現了問題的實質,有突破的萌芽,卻因思想局限,困頓于此,找不到出路。
“隻要想改變總會有法子,比如變革,變法!徹底掀翻現在的社會規則。不再有世家大族,不再有王公貴族,沒有主子,沒有奴隸,沒有男尊女卑,人人平等,男女平等,人們行為規範隻遵守律令。當權者不再是統治者,而是為人類某福祉的服務者。”
羽初激動的抓起聶珊珊的手。
“真可以如此?”
“朝堂任人唯賢,選才為賢,實行科舉制,通過國家考試把優秀的人選拔出來,而不是世家貴族世襲制。”
“中都大同,安廣廈萬間,庇天下寒士!凡事有法可考,有法可守,有法可依。就譬如你王爺爺去禦借糧,是割破了自己的手腕,流出金色血液,禦王才有所憐憫借糧,而如果有法律條紋,一旦發生災難,第一時間便可依法撥糧,無需等待朝堂争論,便也不會有餓死之人。”
這是羽初從未聽過的言論,即使在稷下學宮也未曾聽過,聶姑娘的言論精準擊中他的心靈,對!這就是他想追求的一切。
頓時他如鴻蒙初開,内心燃起了無限希望……
“你有雄心,我有天子,期待着你的治國方論,更期待着有朝一日能把它實現。”
說完聶珊珊帶着秋露原和蘭芷踏上了南下之路。
羽初長身一弓,萬般不舍。
“古來萬事東流水,别君去兮何時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