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王後有喜,又趕上過年,所以今年過年特别熱鬧,禦王特意囑咐在宮裡舉行了年夜宴。吩咐宮裡必得辦的隆重,冷琰命人請來王室子孫并一衆大臣一起歡聚一堂,熱熱鬧鬧觀賞舞樂。
宮裡已十幾年不舉行宮宴了。冷琰以前隻覺得自己形單影隻,絲毫無趣,大都城裡各家歡聚一堂,而他隻能給自己先輩和父王母後祭上一杯酒,算是過年了。
他總會偷偷越過高牆,站在寒冷漆黑得夜裡,透過微光看别人家圍着鍋台吃年夜飯。子民幸福團圓,也算他幸福團圓了。
冷琰下令把駐守邊塞的掃北軍将領白楚歌和鎮西軍将領元佑一并宣來。
白楚歌推托邊事吃緊,脫不得身。屁話得邊事吃緊,草原大學紛飛,整個草原一片白茫茫,雪能埋住人,連個胡人影子都看不見,哪來戰事吃緊。他二弟白楚珣都來了。大家都成雙成對,歡歌笑語。
席間冷琰頻頻給王後夾菜,弄得桃鸢不好意思。
“王後,吃塊年糕。”
“王後,吃碗鹿肉。”
“王後,吃根雞腿。”
他夾了塊魚,把魚刺挑的幹幹淨淨,碟子推到桃鸢面前。
“王後,吃點燒魚。”
“謝謝王!”
桃鸢接過小蝶時指尖掐了一下冷琰的手背,冷琰似乎得了恩寵。他就是要炫,他冷琰如今有了王後,有了王子。他冷琰可是天底下最幸福得男人。
“兒臣祝父王母後萬壽富康!”童子稚嫩得聲音在廳裡響起。
冷琰感覺無比舒暢,一年前還是個孤家寡人,這一年之後妻兒繞膝。
有人高興,也有人不高興。
蘭汀最近總是郁郁寡歡,冷酷總躲着她,被迫見面時好似陌生人,全然沒了一起走從桑國走來,患難與共得親切。她知道二人身份有别,可總存癡心妄想。她試圖極力忘記和隐藏,可做不到。
她整日心神不甯,做事就總出叉子,桃鸢讓她回去歇着。她也知道今日的宮宴重要,隻得回自己房間去了。
蘭汀趴在窗台,期盼着能看見冷酷夜裡巡查的身影......
白夫人一人盛裝而來,光彩照人。卻是孤零零坐在案幾前,與左右碰杯相飲,相談甚歡,但在坐的皆心知肚明,白夫人這半年定是不好過的。
自打淳于蘭嫁于白楚歌,兩人雖分居兩地,這半年來故事不斷,成為大都人茶餘飯後的閑談。
這樁婚事成的倉促,辦的也倉促。
聽聞,婚宴當晚白将軍未揭蓋頭也并未和夫人圓房。成婚半年淳于蘭仍是處子之身,作女兒時處子之身是純潔的象征,嫁于人婦仍是處子之身便是恥辱。說明不得夫家喜歡。
淳于蘭是丞相之女,自然沒有人敢置喙。居于山中養老的白老将軍亦覺得對不住兒媳,正好白楚歌來信說别耽誤人家女兒家,要商議和離。
丞相絕對不會答應這種有損顔面的事,嫁出去的女兒豈可再接回來,旁人或許可以,但他身為丞相,一舉一動皆受世人關注。
他也曾私下問過淳于蘭,淳于蘭心智堅定。
“蘭兒此生認定了白将軍!”
每個女子都有一個英雄夢,淳于蘭亦是如此。女子很少出門,關于男人的一切都是從他們的傳奇故事開始。白楚歌天生就是傳奇制造者。
他長相奇特,天生神力,武藝超群,字大如鬥,不近女色,殺人如麻......
這些标簽每一個都很吸引人。
她八九歲時,白楚歌不過十五六歲。西北邊陲岌岌可危,胡狄戎鞑靼烏桓等各大小部落集結了幾十萬人,滾滾煙塵朝中都而來,一時間整個中都人心惶惶,皆以為會喪命于蠻夷鐵騎之下,心驚膽戰中戰場傳來捷報,白楚歌幾乎全殲敵人,把敵人聯軍打的七零八落,小部落皆落荒而逃,大部落被追在屁股後面幾乎跑斷了馬腿。
當時有很多小故事流傳,比如白楚歌一躍跨過三匹馬,一刀割下胡人頭顱。穿雲箭隔着大軍穿透首領心髒,挖斷了季節河,賊人隻得飲馬血解渴,半夜偷襲營房,胡人首領褲子來不及穿就跨上馬......
人人皆以白楚歌為戰神,那一年他也不過是個半大孩子而已。白楚歌成了英雄,姑娘們的審美也從細皮嫩肉的小生,變成智勇雙全的糙漢子。她亦小姑娘一枚,自然心生愛慕。
她當時年紀小,不知為何那一年蠻夷聯合起來進犯中原,後來大了慢慢知道了,那一年老禦王薨,新王即位。幼子主國,時局不穩,内外勾結,想傾覆中都,還好外有白楚歌,内有小禦王,這才保住了岌岌可危的中都。所以白楚歌十七歲便被封為了“掃北大将軍”。年紀如此輕獲此殊榮者五百年來唯獨白楚歌一人。
禦王大婚時白楚歌奉命回都,她擠在人群裡看見了他的真容,看慣了那些整日嬌養的王公貴子,白楚歌顯得格外與衆不同,西北風沙雕琢出的粗粝張揚,在他身上一覽無餘。她淳于蘭就是喜歡不同尋常的事物。有一個詞叫“征服”,越是得不到越是渴望,還有一個詞叫“駕馭”,她渴望他的大手與馳騁中粗魯的抓起她,置她于馬背上,他的胸前,奔馳于草原。
白将軍每月往家裡寄一封家書,皆是問家鄉天氣如何,囑咐家人添減衣物,再無其他。
胖婆子總笑盈盈的說:“将軍是惦記夫人的,夫人未過門之前,将軍可從未寫過家書。”
“胖嬸,聽聞當今王後曾在将軍府住過,可有此事?”
胖婆子蓮蓮擺手:“不曾,老身從未見過。”
淳于蘭,倚欄屏眺,茫茫大雪阻隔了前方視線,院中假山隻看得清大概輪廓。父親給她取字‘慧質蘭心’的“蘭”,她卻希望自己是愚鈍的。
“小姐,回吧。”丫鬟雪蓮時不時拂去飄過來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