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物落地的悶響之後,是黏膩的液體流淌蠕動聲音。
安惜年掉落在準備室,眼睛鼻子嘴巴和耳朵裡源源不斷地淌出鮮血,染紅純白的地面。
手指蜷縮後又朝反方向緊繃,骨節處的肌肉撕裂,全身在疼痛的作用下抽搐。
先前被玫瑰積累下來的疼痛,讓身體每一處都像是要崩塌。
腦漿和血液統統攪成一團,安惜年用盡全力隻能讓自己不忘記呼吸。
耳鳴短促爆炸過後,周圍一片寂靜。
安惜年能勉強看到白億在對她焦急地說着什麼,但是無法聽到具體話語。
視野的邊緣開始發黑。
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眼,安惜年看到紅發女推開白億,蹲在她面前,手向她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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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的感官逐漸蘇醒。
安惜年能感覺到臉上拂過微風,絲絲涼意沁入毛孔。
大腦緩慢地重啟,逐漸讓她意識到怪異的地方。
白塔裡,怎麼會有風?
身體由矛盾激起戒備,加快掙脫昏迷的狀态。
終于,安惜年睜開眼睛,聽覺也随之恢複。
她的頭頂盤旋着一個長着密密麻麻疙瘩的深綠色圓盤。
就像是把癞蛤蟆的皮剝下來,套在了有螺旋槳的圓盤上。
圓盤上還有不明的粘稠液體,懸在她兩眼之間要滴不滴,
螺旋槳帶起的微風,此時仍在吹動她的額發發根,引起輕微的癢意。
唯一能安慰她的,是這個惡心的東西即使懸在鼻尖上方五厘米,她也沒有聞到味道。
安惜年正想移開目光,打量自己現在所處的地方。
癞蛤蟆圓盤驟然發亮。
亮度極強的黃光刺進安惜年的眼睛,讓暴露在光下的皮膚泛起灼燒感。
【████!!惡心死了!】
安惜年瞬間精神百倍,拼命轉頭,試圖把自己的臉挪出光線的範圍。
剛動一下,遠處猛地傳來開門的動靜。
門闆打在牆上後反彈,又再次被人推開。
白億的兩眼迅速泛紅。
“你等等,我去叫——”
“不用叫。”鴉頭人從門邊冒頭,手裡拿着一管試劑,“她現在在最高治療室,裡面全是監控,我比你還早知道就她已經醒了。”
鴉頭人的手在半空一揮,盤旋在安惜年頭頂的□□圓盤幽幽飛走。
鴉頭人看看飛得歪歪扭扭的圓盤,把針頭紮進安惜年的頸側,似笑非笑:“你傷到人家的心了。”
安惜年瞪圓了眼。
鴉頭人指指圓盤:“人家也是和你一樣的攻略者。不眠不休地在這裡幫你吊着生命儀整整三天呢。”
什麼生命儀?安惜年向圓盤看去。
發現安惜年看來,圓盤讓刺眼的黃光閃了兩下。
【原來是這個……】
安惜年心裡不是滋味,抱歉地對圓盤露出一個小小的笑容。
圓盤頓時開心起來,在原地旋轉幾圈,咻咻飛出治療室。
安惜年從沒見過這樣奇特的攻略者,目送它一路離開。
忽然,她的手被輕輕托起。
安惜年的呼吸一頓,眼瞳轉動。
她看到白億正半跪在她床邊,與她十指相扣,兩手把她的手握在中間,抵住額頭。
像是在以此汲取維持生命的力量。
鴉頭人把針筒裡的試劑推完,拍拍白億的肩,把空間留給這對搭檔,不忘貼心地把門關上:“我會把監控關掉。”
治療室陷入寂靜。
安惜年注視白億緊閉的雙眼,感受對方的拇指指腹在她手背摩挲的觸感。
白億的指尖在發抖。
她受傷已經是家常便飯,但好像還是第一次看到白億怕成這樣。
對了,剛才鴉頭人說她昏迷了三天。
那難怪白億會是這幅反應。
身體的力氣已經恢複一半。安惜年強撐着床面起身。
在白億慌張地想要阻止時,她半撐起身體,擡手摸上白億的頭。
【好久不見。】
安惜年望向琥珀色的眼眸,看到她自己在裡面微笑的倒影。
【白塔蠻廢物的,居然沒立刻把我治好,讓你擔心——】
心音被搭檔撲上來擁抱的動作打斷。
白億毛茸茸的腦袋埋在安惜年肩上,為了讓自己與安惜年貼近的面積最大,左腿甚至都要撐到床上。
内側粉嫩的獸耳在安惜年眼前不住顫抖。
虎尾也在安惜年腰間纏上兩圈。
自從父母為了保護她而死去,安惜年已經有很多年沒有得到過一個擁抱。
可無論隔多久,這種讓心髒距離最近的姿勢,總會立刻焐熱□□之内的靈魂。
安惜年緩緩閉上雙眼,擡起手回應白億的擔心。
許久之後,安惜年問道:【你的腿怎麼樣了?】
白億的聲音沙啞,張嘴的幅度很小,讓他的語氣聽起來像是在撒嬌。
“已經痊愈了。回到白塔的半小時後就痊愈了。”
說着,貓科動物的習性顯露,他不滿地在安惜年肩頭蹭來蹭去,落上去的淚滴被抹開。
“所有人都在當天恢複過來,隻有你睡了這麼長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