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生隴追着那兔子來到後山,它在草叢中竄得飛快。他心中念訣,寒光閃過,直接用冰封住它。剛想怎麼處置,一陣香醇的酒香傳來,聞着味道他看到樹底下醉成爛泥的李春風。
男人眯着眼睛,晃了晃酒壺:“呦,是你啊,我記得你是扶風的弟子。”
微生隴雙手交疊,恭敬行禮道:“師叔好。”
李春風随意點了點頭,歪着身子站了起來,含糊不清:“哎,你是不是對我徒兒有情啊!”
微生隴的心思又被戳破,那冰疙瘩從手中脫落在地上裂開,歪脖兔子也僥幸逃了一劫。他神色複雜,最終道明心中的心意,悶聲道:“是。”
“念在我是你師叔的份上,給你提個醒。沒有完全十足的把握可不要輕易道明自己的心意。”
微生隴心口泛酸:“師叔這是何意?”
“過來人給你的忠告,”李春風悠悠道,“她若對你有意,自是一件好事。可她若對你無情,你隻會讓她心裡對你有所芥蒂,從而遠離你。”
微生隴眸色微暗,喃喃道:“可十幾年過去了,她眼裡依舊沒有我。”
李春風搖了搖頭,仰頭看着那升起的驕陽:“怎麼說呢,最先動情的那個人總是要多受點苦的。情是一件玄之又玄的事情,非常沒有道理。你隻能自己先默默忍受。”
世上最傷人的莫過于情,傷人無形,又痛徹心扉。李春風不想他也像自己一樣為情所困。
“有一件事我很好奇,你為何心中隻有白白呢?”
李春風雖然不問世事很久,看這男人劍眉鳳目,窄鼻丹唇的樣子,一定有不少女修傾慕。
樹蔭下,男人想了很久,四周一下子靜得出奇,風停止吹動,樹上的鳥兒也停止了鳴叫,似乎都在等他的答案。他的影子被日頭漸漸拉長,細碎的光打在他的俊逸的側臉,
微生隴斟酌半天,想了很多,但是最後說出來的隻有三個字。
“她很好。”
李春風一愣,随後大笑一聲,又飲了一口烈酒。他這個徒弟的确是哪裡都好,可就是太好了。
而且這三個字也是他當年告訴師兄的答案,這個孩子跟自己當年的自己還真的挺像的。
到了酉時,白徽才帶着三人回去。沈清讓胳膊上的傷并不礙事,但還是要處理一下。但空桑醫修隻有溫楚南一人,白徽不放心他,剛想親自動手。瀾生不知從哪裡冒出來,信誓旦旦拍着胸脯道:“掌門,讓我為他處理吧,我也是精通醫術。”
白徽點了點頭,欣然離去。
瀾生傻笑着看見白徽的背影,等她走遠了立馬轉了一副面孔。瞪着雙眼,龇牙咧嘴道:“有我在,休讓你靠近掌門一步。”
沈清讓看他就像是一隻假裝兇狠的蠢兔子,并沒有在意,但也遙遙看着她的背影。
他仿佛又回到那個血色的夜晚。
紅色,四處都是灼眼的紅色。沖天的血腥味讓人不由得犯惡心。黑色的夜幕裡,炙熱的火焰吞噬了一切,似乎要燃燒一切罪惡。
不斷有凄厲的喊叫聲響起,屋檐上幾隻烏鴉與夜色融為一體,靜靜等待着飽餐一頓。
他坐在地上隻能無助地放聲哭泣,啜泣着一聲聲呼喚着娘親。四周都是一個個死去的人,殘肢散落一地,院裡隻有呼嘯而過的風聲,此地宛若修羅地獄。
幼年的沈清讓跌跌撞撞站了起來,好不容易看到娘親,對方卻喝道:“不要過來。”
下一刻,一柄長劍直直穿過她的身體,他眸中劃過一抹刺眼的紅。
從那天開始他就再也沒有家了。所以沈清讓一定要奪得魁首,讓那個人好好看看他是如何将他身上的痛苦并一一全部還回去。
用膳時,微生隴早早就端坐在軟墊上,紅木方桌上放着幾道清口小菜和一隻烤兔子。李春風早就被那香味勾得肚子直叫喚,看見徒弟回來了,忙喊道:“白白快來嘗一嘗,這是微生做的”。
本來若耶溪也要過來湊熱鬧,被林深藏硬生生提溜着帶走了。
白徽一看這烤兔子色澤着實不錯,咬上一塊,眉頭微挑,但還是面不改色地笑道:“的确不錯。”
微生隴難得沒有較勁,扒拉着碗中的米飯,淡聲道:“那你多吃點。”
溫楚南因為不喜葷食,并未多言,但瞟了師姐一眼。
李春風沒過一會兒就吃了半隻,抹了抹嘴上的油光,打了一個飽嗝,摸着鼓起的肚子,喟歎道:“這味道的确不錯呀,跟咱山下的那家做的簡直是一模一樣。”
微生隴面上一黑,手上的動作也停了。白徽在桌下狠狠捏了李春風的大腿上的軟肉。對方這才悻然閉上了嘴。她自然吃出來是山下那家的味道,沒想到等了半日他竟是從買了一隻過來,想必是沒做好。念在他是第一次,顧及他的面子,白徽并沒有說出。
微生隴心裡隻覺得難堪,略有不适起身道:“昆吾還有事,我先回了。”
白徽剛想說什麼,對方已經沒了影子。
這邊瀾生本想警告沈清讓,卻被半路而來的莫半夏趕了出去。他剛出門一不小心就被一塊異物給絆了個跟頭。起身後灰頭土臉的,他痛聲道:“什麼東西,那個弟子這麼缺德亂扔東西。”
瀾生定睛一看竟是塊兒黑炭,已經看不住出原本的模樣,旁邊還有零星的白色絨毛。他一腳下去直接給踩成了渣渣,憋着悶氣去背醫書。他一定要在玄門盛會衆醫修中拿到魁首,一定能讓掌門刮目相看,還要挫挫莫半夏那人的銳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