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卻霸氣,無需蟄伏在幽處,正面迎敵也能一擊必殺的黑武士。
在一衆BBA裡顯得尤其……
“臭顯擺,哼。”
言秋在車前短暫駐足,潇灑甩頭,為這日的情緒釋放畫一個句号。
*
翌日,威科集團在洲際酒店舉行春茗,也就是新年會,這是港粵台地區的說法。
威科創始人羅開榮年輕時在港島做過學徒,跟的師傅嚴厲苛刻,卻有真本事,他得以精進專業,開拓眼界。後來時代變遷,羅開榮嗅覺靈敏,回到内陸家鄉大展拳腳。幾十年過去,威科成為家喻戶曉的家電品牌。
距入場時間還剩十來分鐘,言秋提着裙擺匆匆趕到。
晚會負責人靓姐眼前一亮,趕忙過來:“祖宗啊,你終于來了!”
言秋向後一指:“怪他。”
前幾日言秋開車時不小心潑了杯奶茶,車裡怎麼擦洗也總還有味兒,隻得把車子送去4S店拆洗保養,之後瑣事繁多,她自己一直抽不出空去取,是以讓下屬幫忙取車并來接她。
李昆從後面探出腦袋,“對不起,靓姐,怪我,中午吃壞了肚子,接小秋姐遲了點。”
瘦高的年輕男孩子,嘴裡在賠罪,笑起來一臉喜氣,是好人緣的長相。
“就你事多!”靓姐拍他的手臂,沒好氣地瞪他,眼尾卻是無奈的笑意。說完又誇言秋:“寶貝,這‘贖罪綠’可真襯你!”
言秋是今天晚會的主持人。本來人事的工作與她無關,隻是她和靓姐關系不錯。去年春茗,靓姐找的主持人臨時出了點事故,沒法上台,靓姐想起言秋提過自己在大學時候有過主持晚會的經曆,火急火燎找她救場。
别說,雖然言秋沒有受過正式的訓練,但她口條清晰,落落大方,出來的效果不比以往那些精于話術的主持人差,何況,專業主持人裡也難找這麼漂亮的。所以今年,靓姐正式邀請了言秋。
言秋欣然應允,不是她多麼古道熱腸,也不為這打了折扣的預算,而是這項多出來的活計對她的事業規劃有利無害。在一個盤根錯節的大企業裡,想要獲得管理層的入場券,光有業績是不夠的。仔細一想來,其他時候哪裡有這麼不費勁就能向衆多高層表現自己的機會?
言秋接過靓姐塞來的最終版嘉賓名單,凝神過了一遍:“就是輝上集團有變動,對吧?”
“對。”靓姐壓低了點聲音,神神秘秘湊過來,“看到沒,人家名字,這姓。”
威科算得上是行業龍頭,可與連年位列百強企業榜單前茅的輝上集團差了可不是一星半點。
輝上集團早年以建材、房地産發家,如今事業版圖早已輻射開來,除去“中”字開頭的那一溜,輝上的年營收在國内可是數一數二的。
大甲方行事自然矜貴,這種性質的商務社交,往時來的多是部門主管,而現在竟然臨時改成了新的副總,喻霄。
不用多想,言秋直猜:“太子爺?”
靓姐壓低聲音:“可不,據說人剛從國外回來沒多久,雷厲風行的,估計卯着勁兒要争王位呢。”
“好像沒聽說喻董有别的子女?”
“對外宣稱是這樣,可是這種大豪門,難說。”
李昆聽不清她們喁喁私語些什麼,有點好奇:“你們在聊啥?”
兩人噤聲,對視一眼,默契地打住這場八卦,雙雙投給這位職場新人一個“關你屁事”的眼神。
李昆皺出一張苦瓜臉,把靓姐逗樂了。
眼見嘉賓們開始一撥撥地進場,靓姐不多逗留,滿場周旋于會場的調度。
不多時,羅開榮和幾位董事有說有笑地從外頭走進來。
言秋理了理頭發,将溫柔與風情并存的大波浪撥至耳後,精心地扯出一絲留在鬓角,偏頭問李昆:“美嗎?”
李昆一下就臉紅了,抿嘴點頭。
他目送她施施然起身,自顧自撫摸胸膛,平息着小心髒。
言秋這個人也真是的,平日裡跟人不遠不近,保持着恰到好處的分寸感,你就隻覺得她是清雅秀氣的那種好看。可當她冷不防帶了點情緒盯着你,眼角微微勾起,就像變了個人似的,有點妖了。
不管對她有沒有企圖,都難免心頭一個打顫。被美撼動,這是人的天性使然。
剛進宴廳的幾位老董逐漸被上來寒暄的人們包圍,言秋向那走去,下意識在心裡把“喻”字又咀嚼了一遍。
即便隻是個陌生的名字,光是這個字的存在就是一種能量。
進廟燒香,見佛磕頭。
好像這麼多年,習慣了把它當成護身符一樣的存在,多念兩遍,就有勇氣劈波斬浪。
賓客漸多,言秋在談笑之間愈發遊刃有餘,她将熱情和表現欲拿捏得剛好,羅開榮笑眯眯地觀察了一陣,悠悠開口向合作夥伴介紹這是自己的外孫女兒。
老董們紛紛恍然,大贊将門無犬子,而那些超出欣賞意味的渾濁視線也在這一句話之後偃旗息鼓。
言秋向着外公甜甜一笑,感謝他的認可和庇護。
本來開場時間已至,隻是重量級的那位輝上集團的小喻總還沒到,言秋得空狠狠刷了一把存在感。
不過也隻略遲了十分鐘,靓姐便聽門口的接待在對講機裡告知人到了。
還不算太嚣張,或者說,這就是這位新上任的小喻總預備好的尺度。
言秋接到靓姐的信号,快速調整狀态,回到台前準備。
會場入口用絲帶、金色氣球和鮮花精心裝點,力圖富麗堂皇之中不失青春活潑。
有人走來,步履從容,隻因身高腿長,不疾不徐也行路帶風,絲帶和氣球受到吸引一般輕飄飄地、顫悠悠地向上一騰,如同海浪微湧,花香都更濃了幾分。
暖場音樂淡出,言秋深呼吸,餘光瞥到一道颀長身影由禮儀人員帶來到主桌入座,她集中注意力,沒有去看。
音樂終了,追光燈打來,言秋提着裙擺,笑盈盈上台。
翡翠綠的斜肩長裙,緞光絲質,微收腰,開叉魚尾擺,若不是皮膚夠白,身形比例得宜,很難撐得起。而言秋穿着,就令人覺得相得益彰。人如珠玉,嗓音清脆,春意襲人,茗香悠然。
在視聽雙重享受的加持下,除了名稱以外一成不變的貴賓介紹環節也顯得不那麼漫長了,席上觀衆甚至在認真聽主持詞的内容,因此有人發現,言秋在介紹到輝上集團的來賓時,涓涓流水般的聲音斷了一陣兒,不久,可能隻是一個完整的呼吸,待到想去探其究竟,她已經恢複如初,接着道:“……喻霄,總經理。”
仿佛隻是溪水流過石塊,繞了點路。
被介紹到的人就坐在主桌主賓席,正對舞台,他眉眼幽深,輪廓鋒利,合體的銀灰色西裝斂不住他一身鋒芒。
同席的都是年長者,此時皆默契地呵呵笑,低聲贊他少年有為,前程遠大。他仿若不覺,隻遙遙望着舞台上的人,微微一颔。
強光之下,言秋的皮膚白至透明,神态是笑着的,如春風拂面,無可挑剔。而雙眼熠熠,其中光華漸盛,濛濛無落點。
不是沒有幻想過,當他再出現在自己眼前,會是什麼樣。
但怎麼會想到,再見時,他連名字都變了,他們會隔着這麼遠,就像兩個陌生人。
也沒想到,她竟然一點都不如設想中狂喜,隻有震驚、一霎的暈眩,甚至能很快收起情緒,順利完成工作。
可能真的太久了吧,久到她已經麻木。
隻是聚光燈太刺眼,所以她才覺得眼睛有點痛,才有一點,想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