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邈一邊谄媚地伸出雙手自我說服着“美女的水必須接”,一邊偷偷為方才捏了一把汗。
二中那群人已經走了。
幸虧考試結束鈴響得恰是時候,所以聽完齊迢那句挑釁,宗子堯那雙狐狸眼隻是眯着,靜靜與男生對視,“啧”了一聲,夾帶着股促狹的笑意。
而後向前傾身,附到齊迢耳邊,輕輕說了句什麼。
可惜封邈沒能聽見。
不過不管怎樣,他還是長籲了口氣。
“謝謝你的水,拜拜下次見啊!”封邈踮起腳尖,殷勤地揮手送别美女。
女生戀戀不舍地離開,眼神卻還是黏在旁邊齊迢的身上。
不過少年隻是單手插兜,懶散地轉着球,從頭到尾沒搭過一句腔。
齊迢随意側過頭,透過場邊深綠的鐵網,在熙攘人潮裡輕掠而過,視線落在不遠處樹旁零星的幾個身影上。
封邈偷瞟他一眼,也順着齊迢的目光往遠處伸長脖子:“你看什麼呢?”
“靠,那不是我女神嗎?”封邈撓撓腦袋,一臉驚訝,“難道是來看我打球的?”
女生與嗚嚷人群相悖,看起來像是不舒服似的,頭乖巧地靠着樹,一副蔫蔫的模樣。
天陰,樹褐,于是襯着她極白極淨,如玉一般,脆弱地仿佛風一吹就要摔碎,頗有些遺世獨立的味道。
封邈的目光忽然定在朝女神身邊湊過去的小丫頭身上,一下子跳了起來——
“卧槽單成韻那小兔崽子怎麼也站在樹後?”
“媽的,她不會看到我接水了吧?完了完了,鐵定又要找我媽告狀了。”
齊迢沒理封邈的鬼哭狼嚎,隻還是懶怠地瞭起眼皮看着那處,神色頗為漫不經心。
須臾,女生擡手輕輕捂住嘴,仰起頭極小地打了一個哈欠,露出眼下突兀的青黑。
齊迢薄唇微抿着,無端想起方才宗子堯在他耳邊落下的那句“是她吧?你等着”,指腹不動聲色地撥弄了一圈籃球。
“走了。”
指尖轉着的動作倏忽停下,齊迢把球往封邈懷裡一扔。
“啊?你說啥?聽不清。”球場外太喧雜,封邈突然被塞了個球,一時沒反應過來。
“沒意思。”
男生聲淡得辨不清情緒。
……
戚時久在南堰沒有熟識的朋友,暑假最後一周又連下雷陣雨。
所以她隻能窩在房間裡,拿出時天旭之前給的鋼琴版Demo,繼續把歌詞删删改改。
附中的住校生需要提前兩天去報道辦理手續。
戚時久捏着住宿申請表走到客廳時,常欣正窩在沙發裡看電視。
“你明天想去學校辦住宿?”常欣聞言驚訝地問,感覺有幾分突然。
她聽見小姑娘細弱地嗯了聲,指尖不自覺擰捏着,好似正在緊張。
“在我們家住不是挺好的嗎?”
半個月的相處下來,常欣真的很喜歡戚時久,言語間也帶了些不舍。
常欣接過筆,刷刷簽好名,拉着戚時久的手溫柔地絮叨:“周末啊假期啊過年啊,等你有空,阿姨也接你回來,給你做飯吃。”
她了解戚時久家裡的情況,也知道小姑娘既然選擇出來,輕易不會再回彭城去了。
這麼好一個小姑娘,常欣也實在怕她孤單。
戚時久沉默了須臾後,小幅度點了點頭。
“謝謝常姨。”
自從媽媽死後,戚時久這麼多年一直在寄人籬下。她雖然擅長裝乖來快速博得長輩和老師的好感,但向來不習慣給人添麻煩。
而這一回,戚時久卻怎麼都開不了口拒絕這份好意。
第二日終于開霁,雨散雲收,雨後濕意蒸騰着三伏暑氣。
戚時久拒絕了常欣送她的提議,一個人拖着行李箱,順着門口保安的熱心指引走到教學樓外。
辦公室就在一樓,戚時久把行李箱放在矮階旁。
“請問是在這裡交住宿表嗎?”她敲了敲門。
辦公室為了方便報道,沒開空調大敞着門,隻有幾盞吊頂風扇吱呀吱呀地扇。
她甫一說話,辦公室裡幾個熱火朝天的腦袋歇了話題,滴溜朝她轉來。
“咳……對。”一個老師清了下嗓,開始翻桌前的名冊,“叫什麼名字?”
“戚時久。”
“啊……老包!”他朝木桌對面喊了一聲,“你們班的。”
戚時久聞言側首,隻見一個最光亮的地中海腦殼像雨後春筍般從桌後慢悠悠豎了起來,臉上架了副啤酒底兒的眼鏡,一整個萎靡不振的樣子。
戚時久總覺得有點眼熟,愣了幾秒後反應過來,正是之前監考他們考場的那位男老師。
“包老師好。”
“嗯。”包慶華翻起眼瞧她,接過申請表對了對,然後在面前名單上打了個勾,“206宿舍,床鋪被子水盆學校都給你們準備了,你到宿管那兒領。”
聽到門外行李箱輪子摩擦水泥地的聲音漸漸遠去。
“哎,剛剛那個……”方才那個喊醒老包的老師朝門外努努嘴,“今年分班考英語第一,96分。”
“今年英語均分不是還沒到及格線?”另一個老師嘶了口氣,語氣裡夾着羨慕,“這麼個好苗子又落老包班上了?”
這次分班考的英語是老包出的題,合了往年幾套高考卷的閱讀部分,本意就是給這群小兔崽子一個下馬威。
盛夏天裡,包慶華端着保溫杯嗦了口熱茶,又用力把枸杞子唾了出來,他咂咂嘴,沒搭腔。
戚時久還不知道她在分班考一戰成名,她一手抱着剛領的被子,另一隻手正拿着鑰匙跟些微生鏽的鎖眼拼命較勁兒。
“是你呀?我倆竟然一個宿舍唉!”身後突然傳來熟悉的女聲,戚時久被吓了一跳。
單成韻很自然掏出校園卡,非常熟練地往門縫裡一塞再往左用巧力一挑。
“啪嗒。”
“好啦。”女孩眼神亮晶晶的,眯着眼歪頭朝她一笑。
戚時久:“……”
姐妹我總覺得你開門的手法很不對勁。
“這個門整棟樓都是這樣,用東西一撥就開了,我初中找宿管阿姨投訴了十幾次都沒人來修。”單成韻熱情地幫她把行李箱推進去,吐槽道,“不過這樣也有好處,再也不怕忘帶鑰匙。”
“我幫你收拾吧!正好收完我們一起出去吃飯。”
戚時久剛想拒絕,就看見女孩耷拉下嘴角:“我昨晚就到了,把宿舍都打掃了一遍,還一個人睡了一晚上。”
單成韻捏住她的袖子可憐巴巴地搖了搖。
“今天好不容易盼星星盼月亮,才把你給盼來了。”
“……”戚時久單手打開箱子把鋪蓋往床上一扔,深吸口氣終于擠出個溫婉的笑容,“去哪吃?”
兩個人收拾起東西來确實快,戚時久把床鋪裡裡外外擦了三遍後,才晚上七點剛過。
單成韻手肘撐住腦袋趴在下桌上,聽着上面床戚時久擦過床闆的嘎吱聲,兩條腿一晃一晃的。
“我就知道那個林浩天不是啥好東西。”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單成韻總算把前因後果搞清楚,皺起眉頭狠罵,“他經常在競賽隊開女生玩笑,我們都煩死他了。”
“你放心,那些謠言我會幫你解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