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時久垂着頭面無表情,把筆死死捏着,指甲攥得掌心痛。
單成韻滿臉擔憂地看着戚時久,唇角往下垂得極低。
全班噤聲。
“老師。”
“周邊的榜樣”懶倦地舉手,一霎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齊迢身上。
王彪自然也回頭,眼睛一亮。
“你說。”
期中物理卷是王彪自己出的,極難,全年級隻有齊迢唯一一個滿分。
整張卷答得幹淨、漂亮。
這是齊迢第一次在課堂上主動舉手,王彪也滿懷期待。
“多選第五題。”齊迢骨節分明的手指點着桌,懶懶地站起,聲線平靜無波。
“選項B的題幹。”
王彪忙不疊翻過。
“表述有問題。”
班上也忽而一陣稀裡嘩啦翻試卷的響動。
王彪盯着卷子,臉上頓時青白一陣。
确實是表述不清,但不影響答案選擇。
他瞟向齊迢,男生就那麼低垂着眸坐着,平靜無波,隻像是提醒一句。
王彪着實不好發作。
戚時久也忍不住回首,隻能瞥到齊迢低垂着的濃密長睫,和旁邊封邈驚成“O”型的嘴。
齊迢……
這是在幫她嗎?
可惜這個念頭隻出現了一瞬。
思緒也隻有一瞬混淆。
别太荒謬。
她隻是經常借住在他家的麻煩罷了。
戚時久甩甩腦袋,很快收回了視線。
下課鈴響,王彪神色陰暗,抄起書就氣哄哄走出教室。
“還是齊神牛逼啊,彪哥出的卷都能找出錯。”幾個男生圍到封邈桌邊吹噓,“他不得氣死。”
“踏馬的,早就看他不順眼了。”
“你沒看他走的時候那個表情……”男生學了一下,又引來一陣哄笑。
話題中心的人卻熟視無睹,趴在桌上補覺。
陳向松轉着籃球走過來:“走啊,體育課,打球去。”
“走走走!”
封邈一巴掌拍上齊迢肩:“哎,去嗎?”
“……”
少年手肘枕着頭,冷不丁被拍醒,額前碎發亂翹着,襯得整張臉更疏離冷倦。
“封邈。”他嗓音有些啞,活動了下指骨關節,“膽肥了是吧?”
“艹,快跑!”封邈預感到背脊一絲涼意,扯着幾個好兄弟就竄到教室外。
戚時久聽着後面的動靜,垂下眼,猶豫再三。
她生平最讨厭欠别人人情。
特别是欠了一直看不順眼的人人情,那種感覺——如鲠在喉,很難形容。
“齊迢。”戚時久憋住口氣,還是轉過身。
齊迢從睡夢中被封邈薅醒,沒戴眼鏡,聽見戚時久喊他,便眯起眸睨過去。
視野聚焦,隻看見女生脖頸染上绯紅,粉雲氤氲至耳根,貝齒嗫嚅。
在他面前出現這種姿态的女生太多了。齊迢沒來由地,感到有些厭煩,也不擅長這幅情景。
戚時久做了半天心理建設剛想張口道謝,卻忽地感到有幾分冷氣地從她身上掠過。
她敏感地掀起眼睫,望見少年薄唇抿着,像是存着些不耐。
戚時久心裡疑惑:我好像沒招惹他吧?
視線下移,她看到齊迢的手,還是一如既往的修長如玉。
而後他食指骨節輕弓,敲了敲桌沿。
戚時久回過神。
“沒什麼事我就走了。”齊迢漫不經心地瞟了一瞬,站起身。
渾身透露着一股矜貴疏離的勁兒。
戚時久呆在原處:?
不是,他在矜貴個什麼東西?
還有,她好像還沒講話呢?
齊迢根本沒給她反應的時間,長腿徑直往門外走去。
陳向松迎上去勾肩搭背:“你不是不去打球嗎齊迢?怎麼又跟來了?”
“人到齊,走咯走咯!”
門外回聲刺耳,戚時久扭過頭,難以置信地望着幾個人嘻嘻哈哈圍着還面帶冷意的男生遠去。
中間那個被簇擁的背影揚揚如冷雲,看上去高不可攀。
出盡了風頭。
戚時久這麼想着,垂下眼睫,心裡卻左勾拳右勾拳揍了小人齊迢幾個來回。
啊對對對。
就你能。
就你不尊重人。
“小久……”她緊握着筆的手指忽然被溫暖的掌心裹住。
戚時久側過眼,看見單成韻眸裡盛滿的歉意和擔心。
“沒事。”戚時久安撫心中的躁動,朝她扯了扯唇角。
……
齊迢怼王彪這事兒很快傳遍了整個年級。
戚時久和單成韻剛洗完澡、抱着盆往樓上宿舍走,總覺得好幾道目光或明或暗往她身上打量。
單成韻滿臉晦氣,拉起戚時久的手腕越走越快。
“快走快走快走,”她邊走邊嘀咕,“什麼事隻要跟齊迢沾上,就一身腥。”
戚時久瞟她一眼。
“你不知道?”單成韻大驚。
“知道什麼?”
“他們傳齊迢是為了你怼的彪哥啊。”
“啊?”戚時久垂下眸,像聽了什麼笑話,“怎麼可能?”
一邊說着,她腦海裡卻莫名浮現出齊迢在背後那聲冷清的“C”。
倏忽又被單成韻打斷——
“嗨,我也知道不可能。”
“齊迢那家夥嘛,從來目中無人,看上去也沒啥七情六欲。”
單成韻跺腳,表情痛苦,“但我們學校喜歡他的女生巨多,無敵多。”
戚時久點點頭,不以為意。
追齊迢的人巨多?
戚時久在心裡輕哼,她也情書收到手軟,有什麼了不起。
“我之前初一初二的時候被爸媽要求,和封邈齊迢他們一起上下學,當時我每天都被……”
單成韻欲言又止,想了想還是調整了下措辭,壓低聲音:“……總之,有人追齊迢追得很瘋。”
“單成韻,單成韻!”
背後蓦地有嬌俏女聲叫嚷,還伴有跑步聲。
“你别走那麼快,等等我!”
戚時久剛下意識想回頭看,卻聽到身邊人倒吸一口涼氣:
“唉,我就知道。”
單成韻慘楚地閉上眼:“煩死了,怎麼又是她?”